道士?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愣,大概沒人明白,我爹把一個跑江湖的道士請到這來干什么?
且不說這是什么年代,那些牛鬼蛇神的東西究竟是不是真的,單就眼前這個自稱李青山的家伙那個賣相,怎么看也不像是有本事的家伙吧?
萬一這家伙不但沒能把你家小子給救過來,還給整死,到時候你咋整?
所以等李青山說出自己是個道士之后,這一大屋子人立馬就炸窩了。你個道士想來醫(yī)院來做法糊弄人?要是真的弄死了人那還了得?
這么大的責任,醫(yī)院還是擔不起的。
再者說當時的醫(yī)院對我真的是仁至義盡,僅僅是收了我最基本的住院費,其余的專家會診都是醫(yī)院自己承擔的,只不過是把我的昏迷當成一個課題,在不傷及我性命的情況下進行各方面的治療。
面對所有人的質疑與反對,我爹瞅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李青山,終究是咬了咬牙,對著在場醫(yī)生略有歉意的說道:“對不住了各位,雖然你們可能不信,但這位李道長可能...是真的有本事的人,請各位通融通融。”
這話說完,我爹又瞅了李青山一眼,希望他也說點啥,不料卻看見那個老家伙正摳著鼻子,隨手將鼻屎抹在了墻上。
我爹當時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這也實在太丟人了,你說這家伙哪有一點高人的樣子。
聽完我爹的話,醫(yī)生們自然還是不同意,但挨不住我爹苦苦哀求,最后只能請來了院長。院長吧唧吧唧嘴,大手一揮,仨字兒,出院吧。
院方自然是什么責任都不愿承擔,更何況是面對一個可能治死人的老神棍。于是當天我被我爹輾轉送回了家。
我家處在小興安嶺平頂山的山腳下,叫小王村,是一個只有三四十戶的小村子。
說來也怪,據(jù)說這個村子自明朝起就存在,多少年來風風雨雨卻始終沒有遷移,也沒有發(fā)展壯大,自始至終都只是巴掌大的這么一個小村落。
我被送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臨近傍晚,送我回來的救護車只把我們送到鎮(zhèn)上就離開了,我爹找了一輛拖拉機,連價格都沒有談,直接就裝上我們三人回了村子。
小王村很小,也很少來外人,再加上村子里的人都姓王,哪個不都是往上數(shù)幾輩就是親兄弟的親戚,所以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我出了事,可能一輩子都完蛋了。
見有一輛拖拉機“嗒嗒嗒”的駛進村子,不一會兒村口就湊了一大群人,得虧是我還在昏迷,要不然還得“三叔”“二姨”“大嬸”的叫麻煩死。
到了村子,我爹略微招呼幾聲,趕快催促拖拉機送我們回家,落在后面的村民們瞅見躺在拖拉機上蓋著被子,緊閉雙目的我,不由得一陣戚戚然。
“原來多精神的一個小伙子啊,咋成了這樣。唉.....”
“也不知道得了啥病,聽說連省城大醫(yī)院的醫(yī)生都去了也沒能看好,不知道還能不能活下去了。”
“活不下去倒還好說,你說要是這輩子都是這樣,可苦了他爹了.....”
雖然拖拉機離村口有些遠了,但這些話一字不差的鉆進了我爹的耳朵里,他看了一眼面無血色的我,心里一酸,一個頂天立地,四五十年都沒哭過的漢子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你娘走的早,你現(xiàn)在也這樣了,讓我怎么活啊。”
一直安穩(wěn)坐著沒吭聲的李青山,或許終于是看不過去了,伸出手在我爹肩上拍了拍,聲音里終于有了一聲關懷,再也不似以往那種吊兒郎當,“放心吧,回家之后有我呢,保準還給你一個精精神神的好兒子。”
也不知道為啥,我爹聽了他這句話,就收住了眼淚,再看李青山那張猥瑣的老臉,也就不覺得那么難看,心里也對他相信了許多。
等到了家把我安頓好,李青山吩咐我爹把那些來看我情況的人都驅走,這才對我爹說道:“老王你也不要著急,既然是我找到的你,你兒子這事我就一定辦得了。”
我爹點點頭,急忙問了問:“李道長,虎生這孩子到底是咋了,連那些專家都治不好。”
“他是魂兒丟了。”李青山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個煙袋鍋子,銅制的煙桿,一巴掌長,玉質的煙嘴,不知道是啥玉,晶瑩剔透,顯得極為精致。
只見他吧唧抽了口煙,又徐徐的吐了出來,大概是想起來那些醫(yī)生的樣子,不屑道:“老祖宗的東西,那些小犢子們能知道啥。”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分別是靈魂,覺魂,生魂,靈魂主宰人的意識,覺魂主宰人的善惡羞恥,生魂主宰人的壽命。
靈魂若有毛病,人就會癡呆。覺魂若有毛病,人就會發(fā)瘋,神經(jīng)就會散亂,不知道羞恥,容易有亂倫之行。生魂若有毛病,人就容易生病。”
“七魄是尸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指的是喜、怒、哀、懼、愛、惡、欲。換句話說,也就是用他們醫(yī)學的話說,七魄為人身的血。
第一就是眼睛的血,眼睛的血是澀的,第二就是耳朵的血,耳朵的血是冷的且不容易凝固,第三就是鼻子的血,鼻子的血是咸的,第四就是舌頭的血,舌頭的血是甜的,第五就是身體的血,身體的血是熱的比較容易凝固,前五項為五根的血,分別是眼、耳、鼻、舌、身等五根,五根以外就是臟腑內臟之血,我們的臟腑分成紅內臟和白內臟,紅內臟就是心臟、肺和肝,白內臟就是胃、大腸和小腸等,紅內臟的血是腥的,白內臟的血是臭的,這就是按人身所謂七魄。
不管怎么說,這三魂七魄啊,缺一不可,你們家小子這是丟了一魂兩魄,才會一直昏迷不醒。”
我爹是一個土生土長的農(nóng)民,當然是被李青山虎的一愣一愣,完全聽不懂說的啥,只能等他說完急問道:“那李道長,您趕快做法把我兒子的魂兒找回來吧,還等啥呢。您不知道啊,我現(xiàn)在看見他這樣就心疼。”
李青山卻毫不著急,徐徐的抽著煙,很久之后才慢慢說道:“不急不急,等晚上十二點再說。”
晚上十二點之前,我爹已經(jīng)把李青山所要準備之物準備齊全,一個香爐,三炷香,平常上供的糕點,一個紅燈籠,還有一些黃表紙。
將這些東西準備好,我爹便站在一邊,緊閉著嘴不敢說話。
李青山也沒說啥,只是將三炷香穩(wěn)穩(wěn)的插在香爐里,拿出一把隨身行李里的桃木劍,又拿出幾張不知道是啥的符紙,靜靜地等待著十二點的到來。
十二點,便是古時常說的子時。
古時也是十二時制,分為十二個時辰,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其中子時是一天之始,亦是一天之末,也是最夜深人靜的時候,所以這個時候也是那些孤魂野鬼,包括那些丟掉的魂魄最容易出現(xiàn)或者說被找到的時候。
更有些傳聞說,每到了子時,那些孤魂野鬼就會出來晃蕩,或是找些樂趣,或是找個替死鬼。這也就是為什么人們常說十二點的時候最容易遇鬼的說法了。
終于到了十二點,李青山的神色突然嚴肅起來,他點燃了三炷香,又點燃了燈籠,將燈籠交給我爹,然后才說道:“你去山腳下,提著燈籠,一路上要不停喊著你家小子的名字,腳步不能停,但是也要走的慢一些,燈籠也絕對不能熄滅,否則,你兒子丟掉的那些魂魄可能就會因為慌亂給嚇跑了。”
李青山拿起桃木劍,在盆里點燃一把黃表紙,再次叮囑我爹一句,“千萬要記得,別忘了!你兒子能不能醒可就看你了!”
聽了李青山李大道長這么說,我爹當然不敢怠慢,提著燈籠就走出門,奪著小細步就向村口走去。
見我爹走了,李青山轉頭望向香案,神色肅穆,拿著桃木劍的手快速結印,又拿起一張符紙在桃木劍上一滑,那張符紙竟然燃燒起來!
可惜那群有著各大名校畢業(yè)證的專家不在,要不然可被嚇壞了,因為眼前的場景可安全不符合物理常識啊。
一張紙怎么可能平白無故就著了呢。
大概是李青山也想到了這個場景,嘴角咧起一絲猥瑣的笑容,然后他再次揚起桃木劍,伸出左手在桃木劍上一抹,一聲大喝:“王虎生!魂魄歸位!”
也不知道是不是恰到其位的巧合,還是冥冥中注定,一直昏迷的我那時候竟然轉了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