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笙,”穆晟奕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嘴唇哆哆嗦嗦的,聲音小得幾不可聞。
猶豫半響,才慢慢牽起她的手,仿佛時間過了許久,才隱約感受到她手指微弱地輕輕碰了碰他掌心。
“長笙!”他終于敢大聲喊她的名字,而不用擔(dān)心這是一場隨時會破碎的美夢。
蘇長笙從無盡的沉睡里醒來,她聽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長笙,長笙,”由遠(yuǎn)到近,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誰在喊她?
不是阿爹,也不是紅袖。
她覺得這聲音很熟悉,但一時又叫不上名來。
是誰呢?那聲音里有歡喜也有悲傷,她好想馬上睜開眼,告訴他,別傷心,她還在。
蘇長笙終于撐開了重重的眼皮,還沒等她神志清明,就被人大力地樓進(jìn)懷里。
“長笙,長笙!”
蘇長笙被人抱得緊緊的,有點喘不過氣來,那擾亂她心神的聲音近的就在她耳邊。
再不放手,估計她就會被抱得又暈過去了。
仿佛聽到了蘇長笙無聲的抗議,穆晟奕不舍地放開了她。
蘇長笙終于看清楚那聲音的主人是誰了。
怎么是他?
怎么是穆晟奕?
幾日不見,怎么他成了這副樣子?
“長笙,你醒了!”
蘇長笙呆呆地看著他,見他歡喜地如失了神志般,臉上似笑似哭,不再清朗的聲音一句句重復(fù)著“你醒了你醒了”。
“嗯,我醒了,”蘇長笙不自覺地點頭,等她察覺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伸手想整理一下他凌亂的頭發(fā)。
詫異于此時自己的反常,想縮回手,但穆晟奕拉住她,“我很高興,”說著,輕輕在她手背上印上一吻。
蘇長笙悄悄紅了臉。
睡了幾天,蘇長笙清減了不少,合身的衣服現(xiàn)在顯得有點空蕩。
“要進(jìn)宮?”穆晟奕見她坐在梳妝臺前,正讓紅袖給她描眉。
“嗯,最后一天,總要有輸贏的。”蘇長笙道。
穆晟奕寵溺地笑,“好!”
等穆晟奕出門去做進(jìn)宮的準(zhǔn)備,蘇長笙忙問紅袖,“事情進(jìn)展得順利嗎?”
“大致都在預(yù)料中,”除了穆晟奕的反應(yīng),紅袖如實答。
“那等會你就別跟著我進(jìn)宮了。等見了皇上,我會想法子讓皇上推遲一個時辰才宣布結(jié)果,你要注意時間,跟穆楓配合好。只要拿到錢就馬上進(jìn)宮給我。”
紅袖應(yīng)承,“好!”
不多時,穆晟奕和蘇長笙兩人齊齊坐上了馬車。
今日進(jìn)宮的時間比著以往要晚了許多,路上也多了些熙熙攘攘的百姓。
似乎被車外的喧鬧聲感染,蘇長笙興致上來了,掀起了窗幔,看看街頭上忙碌的景象。
即便是穆晟奕行事再低調(diào),十幾人的侍衛(wèi)隨從鬧市中而過還是引得不少路人圍觀,自然他們也看見了車上的蘇長笙。
“這不是將軍夫人嗎?她醒了?”
“真的?!還真是醒了!”
“瞧著臉色不錯??!”
“那我得拿點錢去下注,如今看來,這將軍夫人也不見得會輸??!”
“是是是,咱快走!”
馬車經(jīng)過時,蘇長笙聽見了他們的閑聊,微笑著放下窗幔。
“怎么了?有好笑的?”穆晟奕問。
“剛剛有人說,我一定會贏。”蘇長笙扯了個小小的慌。
皇宮大殿上,蘇長笙的出現(xiàn)引起了不少騷動,很難讓人相信,昨日還昏迷不醒的人今日能精神奕奕地站在金鑾大殿上。
穆晟奕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旁,為她擋住了不少好奇探究的目光。
嫉妒的東哥簡直想用眼神把她殺死,好讓她從此在人間消失。
“長笙好啦?”穆啟皇明知故問。
“謝皇上關(guān)心,長笙已經(jīng)好了。”蘇長笙屈禮請安,對上皇上的視線時,兩人默契地一笑。
“既然夫人無事,約定的時辰已到,不如就開始第三場比試吧。”布泰還是覺得蘇長笙這次的病十分古怪,怕比試情況有變,想盡快結(jié)束。
“可否請布泰王子稍等片刻,因為我之前突然昏迷,比試的事沒來得及完全交代侍女,今早醒來時才匆匆吩咐她去取,一來一回也得一些時辰。”蘇長笙面有難色地對布泰說。
布泰沒有立即回話,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蘇長笙。
見她比前幾日來得更纖弱,被穆晟奕扶著,顯得很無力。剛剛說話之間,帶點懇求的語氣,讓布泰眼中閃爍著異光。
“布泰王子,如何?”穆晟奕覺得布泰看著蘇長笙的眼神讓他煩躁,不由得出聲再詢問了一次。
布泰收回在蘇長笙身上的目光,轉(zhuǎn)向穆啟皇道,“夫人請求,自然是可以。”
“好,現(xiàn)在剛到巳時,那到午時,雙方都必須拿出此次比試共賺取的銀錢,哪方多,哪方勝!”穆啟皇一錘定音。
巳時一刻,長安城最大的賭莊長勝莊內(nèi),擠滿了神色各異的賭徒。
“怎樣怎樣,打聽到了嗎?誰贏誰輸?”
“跟誰打聽啊,現(xiàn)在將軍府沒消息,那驛站里全蒙國人都進(jìn)宮去了,問誰去???”
“再等等,這時候肯定有結(jié)果了,就是還沒傳出來!”
“你說,我要不要趁著現(xiàn)在再加點錢在那病秧子身上,今天聽人說,她醒了,而且看著還挺精神的!”
“要買你買,我就買那公主贏。病秧子雖然醒了,但睡了好幾天,哪有時間去賺錢啊,我看啊,這比試還是公主贏。”
“就是,雖然病秧子的賠率高,但公主的贏面大啊,贏得少點總好過輸?。?rdquo;
“也說不準(zhǔn),你們沒發(fā)現(xiàn)公主那酒樓基本沒怎么賺嗎?病秧子身子雖然不好,但聽說之前沒出閣前也是幫著打理丞相府的,估計那賺錢的手段還是比公主高一籌。”
“要買誰就趕緊啦!”莊家嚷嚷,“剛剛有人說將軍府上的穆楓已經(jīng)從宮里回來了,估計不到半刻就有消息出來,趕緊下注?。?rdquo;
果然,不到半刻鐘,一個小廝打扮的人沖進(jìn)了賭莊,大聲喊:“我家夫人贏了,公主不能嫁給將軍啦!”
說話的正是在將軍府當(dāng)差的一個下人,也是賭莊老板收買的眼線。
“真贏了?怎么贏的?”有人不信,忙問。
那小廝喘著氣,“穆楓大人親口說的,夫人昏迷之前就交代她的心腹丫鬟紅袖去采買一些長安城特產(chǎn),然后交給南下的商販走貨,今日那些商販剛剛回來,賺了快翻三倍了,比著公主的多了百來兩。”
“真的?真的!”有些賭徒激動得語無倫次,“快快快,快給錢,快給錢!”
不大的賭莊內(nèi),真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在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里,穿著粗衣麻布的紅袖揣著從莊家那里贏得的銀錢,悄然離開了賭莊。
又到了約定公布結(jié)果的午時,蘇長笙實在是不能再拖了。
東哥如同一只公孔雀似得,驕傲地讓侍女把一大袋銀子放在清點太監(jiān)前。
一共是九百八十五兩。
東哥語帶不屑地說:“你的呢?”
蘇長笙鎮(zhèn)靜地從紅袖那接過一疊銀票,“我這里有四千兩,請查點。”
話音剛落,就聽見大殿上一陣吃驚的吸氣聲。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短短十日能賺四千兩?!”東哥大聲質(zhì)疑。
不僅東哥不信,即便是穆晟奕也暗暗驚奇,莫說翻了幾倍,更何況蘇長笙前幾日一直在昏睡中,她的侍女紅袖也日日守在身旁服侍,哪有時間哪有人去忙活賺錢這事?
“辦法我有,我也做到了,我就贏了。”蘇長笙平和地說。
“不如夫人好好講講,這筆錢是怎樣得來的,也好讓我們心服口服。”布泰總算顧忌這里是大燕皇宮。
蘇長笙把詢問的目光投向穆啟皇,見穆啟皇也點頭,才道:“幾天前,長安城的賭莊里就有個賭注,這次比試我與公主誰贏誰輸,而我贏的賠率是一比八,我把五百兩都買我贏,所以最后賭金翻了幾倍,成了四千兩。”
布泰察覺有異,“夫人莫不是說笑吧,在你這四千兩拿到手時,我們還沒比較兩方的銀錢,夫人怎么就贏了呢?怎么就贏得了這四千兩?”
蘇長笙此刻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不照實說,恐怕他們會不依不饒,“我打了個時間差而已,先請皇上把最后的比試時間推后一個時辰,但宮外的人是不知道的,他們以為巳時已經(jīng)出結(jié)果了。”
“然后我讓將軍府的人演了小小一場戲,說是我贏了,這假消息自然也會被賭莊的人第一時間知道。所以午時宮里還沒出結(jié)果前,在巳時賭莊上所有人都認(rèn)為我贏了。”
“在之前,我已經(jīng)讓侍女花了五百兩買自己贏,所以我自然是贏得了一比八的四千兩。”
蘇長笙一步步說得很清楚。
“夫人這是使詐!”布泰也明白過來。
蘇長笙不懼他的指責(zé),“這不過是賭莊常用的手法,去任何一個賭莊問問莊家,他們都有不少伎倆來影響賭局走向,我這不過只是用了其一而已,算得是行業(yè)內(nèi)心知肚明的小計謀。”
“但夫人之前是說,這比試比得是你們二人持家經(jīng)營的本事,怎么如今夫人用的盡是賭錢的把戲?”
“經(jīng)營之道在于舉一反三,我能賭局改變走向,自然也有本事去經(jīng)營更大的產(chǎn)業(yè)??倸w這次比試,是我贏了。布泰王子和東哥公主如果有異議,大可直說,若是有道理,皇上不會不聽。”
“哈哈哈,”布泰突然鼓掌大笑,“夫人的口才,我們兄妹二人都不及,手段更是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轉(zhuǎn)頭對憤怒異常的東哥說,“妹子,看來,你的將軍夫君可是要跑啦!”
東哥眼里快要冒火,緊緊捏著腰間的長鞭。
蘇長笙盈盈一笑,“那布泰王子是承認(rèn)我贏了?”
布泰故作大方,“夫人贏了。”
“啟皇,”布泰向穆啟皇道,“是小妹不及夫人,不足以當(dāng)將軍夫人。之前應(yīng)承的十匹駿馬,會如約不日送到大燕境內(nèi)。”
“好!”穆啟皇滿意了。
蘇長笙也高興了,她看向從剛剛開始就沉默的穆晟奕,想看看他歡喜的笑臉,卻發(fā)現(xiàn)他正略帶怒意地看著自己。
蘇長笙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她贏了,他反而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