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元毅已是猜出了香秀的心思,念起她受的那些委屈,只讓男人對懷里的小人兒多了兩分憐惜,他睜開眸子,低聲道;“等明天看了大夫,咱們再去集市買些東西。”
“不要買了,咱們家里什么也不缺。”一聽要花銀子,香秀立馬開口。
邵元毅笑了笑,把玩著香秀的發(fā)絲,溫聲道了句:“鏡子和梳子之類的小玩意,總是要置辦的。”
香秀一想也是,到了如今,她每日起來都還是要去灶房照著水缸盤發(fā)的,之前邵元毅一個男人家,家里沒有銅鏡也就罷了,可如今娶了媳婦,若連塊鏡子也沒有,委實是說不過去。
香秀輕輕“嗯”了一聲,向著丈夫的懷里偎了偎身子,邵元毅的懷抱十分溫暖,只將香秀牢牢摟住,就連她原先冰涼的腳丫也是讓他用腿勾住,暖到現(xiàn)在,香秀渾身上下都是暖融融的。
“夫君,我想去布行扯些布,再去集市買些棉花,給你做件棉衣。”香秀想起他這個天氣,每日里卻還是一件單衣,雖說他看起來并沒有絲毫畏寒的樣子,可這冬日還長的很,這樣下去,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經(jīng)受不住。
邵元毅一笑道;“不用,我習(xí)慣了。”
香秀還想再勸兩句,邵元毅已是攬緊了她的身子,溫聲說了句;“明早還要趕路,睡吧。”
香秀見他合上了眼睛,便是把話咽了回去,只尋思著等明日去了鎮(zhèn)子,說什么也要給他買些棉花回來,她將腦袋埋在邵元毅的懷里,在心底又是細(xì)細(xì)盤算了一下布匹和棉花的價錢,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睡去。
翌日一早,因著要去鎮(zhèn)里,天剛亮,邵元毅與香秀便是起來了,兩人在灶房吃了飯,香秀挽了個小布包,穿著身新夾襖,瞧起來活脫脫是個新出嫁的小媳婦。
邵元毅看著她,眉目間的神色便是溫軟起來,他一手將香秀的布包接過,另一手則是牽過香秀的小手,帶著她離開了家門。
香秀其實是有些羞澀的,她不安的搖了搖丈夫的大手,小聲道;“夫君,旁人瞧見,會笑話的。”
在谷米村,夫妻兩出門都是一前一后,哪有像他們這樣牽著手的?要是讓那些長舌婦給瞧見了,只怕背地里要將香秀的脊梁骨都給戳彎,少不得要說香秀撒嬌狐媚,勾引丈夫的。
邵元毅瞥了她一眼,揚了揚唇,松開了她的小手,卻摟住了她的細(xì)腰,將她護(hù)在懷里,用自己的胸膛為她抵擋著冬日里的寒風(fēng)。
香秀臉龐紅了,可心里卻是甜的,她不再說什么,只隨著他了,反正,他們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夫妻,那些長舌婦要說,也由著她們。
從谷米村去尚水鎮(zhèn)差不多要走一個時辰,這些腳程對邵元毅來說自然算不得什么,可香秀身子弱,要走完這一個時辰,定是要累的不成樣子。
離開村子,走上了小路,邵元毅在香秀面前蹲下了身子,對著身后的小媳婦開口;“上來,我背你。”
香秀吃了一驚,看著男人寬闊的肩膀,有些不知所措。
邵元毅回過頭,見香秀怔怔的看著自己,他有些無奈,只道了句;“怎么了?”
“我自己能走的,哪有這樣嬌氣啊。”香秀忍不住莞爾,她身子是弱了些,但也不至于連路也沒法走。
邵元毅不置可否,仍是半蹲在那里,讓香秀上來。
香秀拗不過他,只紅著一張臉,見四下里沒人,才提起了裙子,將身子貼在了邵元毅的后背,雙手勾住丈夫的脖頸。
邵元毅起身后,雖說背負(fù)著香秀,卻還是臉不紅氣不喘,走的又快又穩(wěn)。
香秀原先擔(dān)心背著自己會累到他,此時見他跟個沒事人兒似得,才將心放下。
男人的后背寬闊結(jié)實,步伐沉穩(wěn)有力,香秀趴在丈夫的肩頭,望著丈夫堅毅磊落的側(cè)顏,心里就跟吃了蜜似得,以前的她,真是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會過上這樣的好日子。
見香秀好一會兒都沒出聲,邵元毅有些奇怪,只笑道;“怎么不說話了?”
香秀眼眶是溫?zé)岬?,只摟住了丈夫的肩頭,輕聲道了句;“夫君,你對我真好。”
邵元毅聞言,便是微微一笑,也沒出聲,接著背著她向著尚水鎮(zhèn)走去。
原先要一個時辰才能走完的路,邵元毅倒是大半個時辰就趕到了,快到鎮(zhèn)口時,男人將香秀放了下來,香秀見丈夫的額角沁出了汗珠,頓時心疼起來,只踮起腳尖,用自己的掌心為邵元毅將汗水拭去。
邵元毅低了低頭,兩人四目相對,眼底俱是彼此。
尚水鎮(zhèn)為西南重鎮(zhèn),雖是個鎮(zhèn)子,但卻十分繁華,往來客商云集,熙熙攘攘的很是熱鬧,就連谷米村里的一些后生,農(nóng)閑時也都會來尚水鎮(zhèn)找些活兒做,運數(shù)好的碰上個肥差,遠(yuǎn)比在家種田有賺頭。就連村子的張二哥,也是幫著尚水鎮(zhèn)里的馬幫,一年到頭在大江南北的跑。
邵元毅對尚水鎮(zhèn)并不熟悉,至于香秀,還是生母在世時,曾帶著她來鎮(zhèn)子上趕過集,那時候她年紀(jì)太小,壓根沒有丁點印象,兩人一路打聽,總算是打聽到鎮(zhèn)子南面有家醫(yī)館,當(dāng)下邵元毅也不耽擱,直接攬著香秀向著鎮(zhèn)南面趕了過去。
剛到醫(yī)館門口,就見前來看病的人已是排起了長龍,邵元毅凝神聽去,就聽諸人三三兩兩,只道這里的大夫曾云游四方,如今年事已高,便回到了家鄉(xiāng),醫(yī)術(shù)十分高明。
邵元毅聞言,只覺此番沒有白來,只與香秀一道在醫(yī)館門口等著,到了晌午時分,邵元毅去路邊給香秀買了幾個糖包子,自己則是拿出了從家中帶的幾個饅頭,吃了起來。
香秀瞧著不忍心,那饅頭又硬又涼,哪有糖包子這般香甜可口,她將包子給邵元毅遞去,男人卻也不接,只讓她趁熱吃。
坐在香秀身旁的一個老婦瞧著這一幕,便是笑了,對著香秀道;“你這小娃娃福氣倒好,你家男人可是知道心疼你哩。”
香秀臉龐微紅,再看邵元毅時,眼底也是柔柔的,滿是甜意。
吃了午飯,又過了許久,才輪到香秀,邵元毅與香秀一道走到內(nèi)室,就見滿屋子的藥柜,桌子后面坐著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者,看樣子便是尚水鎮(zhèn)的老百姓口耳相傳的名醫(yī)了。
香秀長這樣大,還是頭一回看大夫,不免有些害怕,邵元毅牽著她的手,讓她在大夫面前坐下,自己則是沉聲道;“有勞大夫為我娘子診上一脈。”
那大夫忙了半天,已是倦怠的厲害,聽著邵元毅開口,也不過是抬了抬眼皮,向著兩人看了一眼。
只一眼,這大夫的臉色就是變了,他一眨不眨的看著邵元毅,一雙眼睜的滾圓,就連手指也是顫抖起來,看樣子既是想指向邵元毅,卻又不敢一般,只重復(fù)道;“你....你....”
邵元毅見狀,眉心便是皺起,他望著眼前的老者,記憶中對此人卻毫無印象,可看這大夫的樣子,卻似乎是見過自己。
邵元毅面不改色,又是道了句;“有勞大夫。”
那老者回過神,一雙眼卻還是在邵元毅身上不住的打量,眼底驚疑不定。似乎也拿不準(zhǔn),眼前這人,是否就是他曾見過的那人。
想起那個人,老者就是心神一凜,他曾經(jīng)云游四方,機(jī)緣巧合,曾在京師看過那人一眼,再看眼前的布衣男子,老者心頭滿是疑惑,那樣的人,說什么也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只怕是自己老眼昏花。
念及此,老者稍稍穩(wěn)住了心神,伸出三指,為香秀把起了脈。一旁的邵元毅一直留意著大夫的神色,見其把脈中面色如故,可見香秀的情形算不上太糟,才微微安心。
老者把完了脈,只說香秀氣血雙虛,需吃些藥調(diào)理,寫下了方子,便交給了藥童前去抓藥。
“大夫,我一直都沒來過葵水....”
不等香秀說完,老者便是打斷了她的話;“你身子虧空太多,待你將虧空補(bǔ)上,天葵(也是月經(jīng)))自然而至。”
香秀聽大夫這樣說來,可見自己還是能來葵水的,一直懸著的心才踏實了。
邵元毅與大夫道過謝,攬過香秀的身子,剛要去外面拿藥,那老者卻是站起了身子,開口道;“且慢。”
邵元毅回過頭。
老者拱了拱手,試探般的問道;“敢問這位小哥,可是尚水鎮(zhèn)人?”
“不,在下是谷米村人。”
老者又道;“不知小哥姓甚名甚?尊姓大名可否相告?”
邵元毅聞言只淡淡道;“在下只是無名小卒,說出來,只怕辱沒先生尊耳。”
語畢,邵元毅攬過香秀,徑自向外走去。
“小哥請留步,”老者走出內(nèi)室,追問道;“敢問小哥,可是姓....李?”
“我姓邵。”邵元毅頭也未回,撂下了這句話來,說完,便是帶著香秀,走的遠(yuǎn)了。
拿過藥,出了醫(yī)館后,香秀才開口;“夫君,方才那大夫,為何會問你姓不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