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和韓曉飛應該是抱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兩不相幫的態(tài)度,而趙天海的立場就比較微妙了,他肯定不希望宿舍內(nèi)有人打架,這會導致宿舍評分大幅下降,但如果讓他在我和陳西民兩人中間選一方,我估計他會站在陳西民那一邊,因為在他看來,我是個不服管的刺頭兒。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宿舍里相繼響起了沉重的呼吸聲,畢竟都學習了一天,頭腦很勞累,而且事不關己,夏天和韓曉飛最先睡著了。
趙天海是否睡著了我不太清楚,因為他平時睡覺就很安靜,很翻身都很少,不過我確定陳西民沒有睡著,他睡著了會磨牙。
走廊巡視的腳步聲來回走了三輪,然后變得寂靜無聲,以此來判斷,現(xiàn)在時間已經(jīng)過了一個小時,應該是11點了。
偶爾能聽到附近的宿舍有人悄悄打開門,然后一溜小跑著奔向廁所,這是有人睡覺前吃吃喝喝,然后一直憋著屎尿,直到現(xiàn)在才去廁所放茅。不一會兒,又一溜兒煙地跑回來,再輕輕將宿舍門關上。
又過了一段時間,大概已經(jīng)超過11點半了,這種聲音也消失了。
趙天海輕輕翻了個身。
夏天咂著嘴唇,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夢里吃什么呢。
韓曉飛睡著睡著突然一蹬腿,床板輕輕顫了一下。
陳西民開始磨牙。
我一直在睜著眼睛瞪著上鋪的床板,雖然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見,但我挺想念許彬的,如果許彬還活著,那個小胖墩也許會站在我這邊,至少不會讓陳西民在我去刷牙期間將我的書包扔在地上。
我之所以一直撐著不閉眼,是怕陳西民趁我睡著以后揍我,或者使壞。那小子平時因為口音重,一直沉默寡言,誰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喜歡吹牛逼的人說十句,也不如沉默的人說一句值錢。
過了一會兒,我的精神漸漸放松下來,意識也開始恍惚,兩只眼皮拼命地打架,白天和晚上所發(fā)生的事一幕幕出現(xiàn)在我腦海里,一閃即逝,什么也看不清。
在午夜十二點之前,我終于睡著了。
我睡覺比較輕,以前許彬半夜在上鋪打鼾,有時候我都能被輕微的鼾聲驚醒,然后又馬上睡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感覺有人在我肩膀上吹風。
現(xiàn)在是十月上旬,北方大地的天氣是越來越不可琢磨,明明應該開始降溫了,可白天的太陽仍然很毒,晚上倒是還稍微好點。宿舍里都是十七八歲的小伙子,熱量十足,所以晚上都開著窗戶睡。
起風了?我翻了個身,迷糊的腦子里閃過這個念頭。
不知道大家住過學校宿舍沒有,宿舍里有個不成文的默認規(guī)定,就是誰守窗戶最近,誰負責開關窗戶,以前是許彬和我,現(xiàn)在只剩我了。
過了一會兒,又是一陣涼風吹過我的肩頭,在這個余溫未退的初秋還挺舒服,所以我也沒打算起來關窗戶。
涼風越來越調(diào)皮,一會兒吹起我腦門上的留海,一會兒又吹得我鼻尖癢癢,有時候還會鉆進我耳孔里,嗚嗚作響。
不過人在睡覺的時候,誰也不愿意起床,雖然覺得這涼風有點怪,怎么只吹我腦袋不吹我身上,我迷迷糊糊地腦子卻根本沒有起床查看的打算。
又過了一會兒,涼風消失了,我覺得有些可惜,因為吹得真挺舒服的。
涼風消失了,但是卻有一種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來,就像布料之間互相摩擦的聲音,十分微弱,若不是這種近乎絕對安靜的環(huán)境下是絕對聽不到的。
有人起床上廁所?朦朧的意識中閃過這個念頭,不過上廁所穿拖鞋走路也不是這個聲啊……反正和我無關,繼續(xù)睡。
又過了一會兒,聲音又變了。叮叮叮,叮叮叮,這又是啥聲啊?就跟用手指甲輕點木頭或者鐵板的聲音,而且還尼瑪有節(jié)奏的,這一晚上真夠折騰的!
我能忍,但有人不能忍了。
趙天海猛地翻了個身,粗聲粗氣地說:“大晚上的,誰敲床呢?有病吧?自己不睡還不讓別人睡了?想鬧就出去鬧去!”
他是翻身沖我和陳西民這邊說的,因為可想而知,會在今天晚上干這事的不外乎我和陳西民。
夏天的咂嘴聲停了,韓曉飛很響地咽了口唾沫,趙天海這聲不低,估計把他們也吵醒了。
我睡的時間最短,很困倦地揉著眼睛,嘟囔著說:“反正不是我。”
叮叮叮的敲床聲停頓了一下,然而過了兩三分鐘又響起來了。
“犯什么神經(jīng)呢!”趙天海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用力拉開了蚊帳,這次他是沖陳西民那邊說的,因為我已經(jīng)聲明了不是我。
下一刻,趙天海啊地一聲叫了起來,聲音都帶顫音的!
其實在他起來時,我也撐著床半趴在床上,只是沒有拉開蚊帳,隔著蚊帳看外面很模糊。
陳西民睡的是下鋪,跟我一邊,趙天海、夏天和韓曉飛在過道的另一邊。
我看到他的床上坐著一個人。
不過眨了下眼睛,那人不是坐在床上,而是蹲在床上,更關鍵的是,那人有著長長的頭發(fā),是個女人。屋里很黑,我看得很不真切。
我的腦子僵了一下,因為睡得迷糊,心里還在想,怎么有個女人進男生宿舍了,樓下的宿舍管理員大叔睡著了?不對啊,一過了11點,宿舍樓的門就完全關閉了,不論男人女人都進不來?。?/p>
趙天海驚叫的那一聲讓我清醒了大半,他那種人很少如此失態(tài),竟然叫得這么大聲,難道不怕驚醒宿舍管理員么?
就在這時,我突然發(fā)現(xiàn)不對勁兒,怎么陳西民的床上還躺著一個人?
我腦子迷糊,剛才表達得不是很準,確切的說,陳西民躺在他的床上,像木乃伊一樣一動不動,另有一個女人蹲在他的身上,長長的頭發(fā)垂落,遮住了她的臉,她就那么低著頭,盯著陳西民。
應該說,如果在正常的情況下,這個女人的姿勢很可愛,就像一個童心未泯的小女孩蹲在地上,愛撫著小貓小狗,但問題是,她是蹲在一個大活人的身上啊,這就一點也不可愛了!
我一下子拉開蚊帳,視野清楚了一些,但由于屋內(nèi)實在是太黑,只有門上的小窗戶透進一些走廊里的亮光。
我看到陳西民已經(jīng)醒來,他圓睜二目,臉上的表情滿是驚恐,腦門上大汗淋漓,嘴唇半張,喉嚨里咯咯作響,卻說不出一句話,而他的雙手雙腳靜止在床上,一動不動……
不,不對!他的右手,右手的食指在動,用指甲叮叮叮地敲著床板,竟然是求救信號!
那個女人穿著一件白色的寬松睡衣,我看不見她的腳踩在哪里,但踩在哪里都有問題吧?陳西民平躺在床上,能經(jīng)的住一個人的份量么?除非他練過胸口碎大石的本事。
但奇怪的是,他為什么不反抗呢?
女人沒有鉗制他的手腳,他一個翻身,就能把女人掀下來??!
這家伙怎么回事?被虐狂嗎?
你可能會問我們怎么不開燈,把燈打開,不就一目了然了?問題是我們學校的宿舍是采取的是斷電措施,而不僅僅是強制熄燈。另外我們也沒有手機,所以別提什么手機照明。手電筒也不是人人都有的,慌亂之中又一時找不著。
夏天和韓曉飛同樣被趙天海這一聲叫喚給驚醒了,紛紛從床上爬起來,他們倆都是戴眼鏡的,爬起來第一件事是找眼鏡,不然什么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