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奇地問:“談老頭收你為徒了?”
海叔:“起初談老頭死活不肯答應,任憑我哭鬧哀求,他硬是油鹽不進。”
我:“那后來為什么又同意了?”
海叔:“后來發(fā)生了一件事,也就是我剛才說的人算不如天算。談老頭婚姻動得晚,四十八歲上才生了個兒子,所以他兒子談衛(wèi)兵才比我大二歲,但按輩分我該叫‘叔’。談衛(wèi)兵打小不是個省油的燈,生來就天不怕地不怕,膽子大得出奇,反正是個不折不扣的闖禍精。談老頭在家時還能鎮(zhèn)得住他,談老頭做了看墳人后,他就在家稱了大王,他母親是個懦弱的家庭婦女,根本管不了他。這天街上紅衛(wèi)兵們游斗四類分子,談衛(wèi)兵帶著幾個小伙伴就去助興,不料一言不和就和對方吵起來了,對方仗著自己根正苗紅,就罵談衛(wèi)兵是封建迷信分子的兔崽子,談衛(wèi)兵哪受得了這種氣,雙方就斗毆起來,混亂中談衛(wèi)兵被石塊砸中了腦袋,立馬暈了過去。等談老頭趕到醫(yī)院,兒子已經出氣多進氣少,快不行了,醫(yī)生的意思,讓他們帶回家準備后事,談老頭夫妻老來得子,哪里受得了這個?老伴也跟著尋死覓活。談老頭無奈,把兒子接回家,放在床上,晚上偷偷作法,想救回兒子。但幾天過去,情況絲毫沒有好轉。有天中午,我從談老頭家門口走過,談老頭看到我,就招手叫我進屋,我到他家屋里看到談衛(wèi)兵面如土色,看來和死人也差不多了。談老頭神色凝重地對我說:‘孩子,你還想不想去那邊見你媽?’,我就使勁點頭,談老頭嘆了口氣:‘你要想好了,你跟我學了這個,你的人生以后可能就會處處不如意,這也是我以前不肯教你的原因。但是現在,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你看談衛(wèi)兵兇多吉少,他媽媽也要尋短見,我只能求你幫忙,去下面幫我把兒子的魂叫回來。’。我毫不猶豫就答應了,跪地上給談老頭磕了三個頭,就算拜了師父。”
聽到這里,我不解地問:“談老頭本事那么大,為什么自己不下去把他兒子救回來呢?”
海叔說:“我也是后來才知道,小孩的魂到了那邊,就會被虛幻景象迷惑,這時大人下去找他,他會躲避,只有小孩下去,他才沒有戒備,跟著小孩一邊玩,一邊就回來了。師父答應我,先救他兒子,以后他的一切都傳授給我,我就可以隨時去下面找我媽媽了。”
這下徹底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問:“你下去后,究竟看到了什么?那邊是什么情形?”
海叔:“時間長了,我當時還小,所以記憶有些模糊。只記得我躺在床上,談老頭,就是我?guī)煾?,他點著香,在我眼前晃悠,漸漸地我有些暈了,只聽我?guī)煾冈谖叶吥钚┲湔Z,我就感覺我走出門,一直走,遠遠看到有個山洞,師父叫我穿過山洞,我就聽話地往前走,山洞很深,發(fā)出刺眼的光暈,身上感覺很溫暖,我走啊走,心里升起前所未有的愉悅感,瞬間忘卻了切煩惱,我聽著師父的指揮,轉來轉去,看到了談衛(wèi)兵,師父讓我去牽談衛(wèi)兵的手,我牽到了。師父叫我往回走,別再回頭,我就往回走沒有回頭。走到來時的山洞邊,談衛(wèi)兵不想走了,我也突然不想走了,我很留戀這種感覺,在這里我還可以見到媽媽呢。這時師父著急起來,連聲催促我,告訴我,這一切都是虛幻,不可貪戀,我就猛地推了一把談衛(wèi)兵,我們兩一起進了山洞,然后就回來了。等我睜開眼睛,談衛(wèi)兵也已經醒來,雖然還很虛弱,但已經有了神智。后來再去醫(yī)院治療了一段時間,就恢復了。自從我救了他兒子,師父對我很感激,把我也當成他的親人一樣,他也沒有食言,慢慢從周易八卦教起,把他的所有都傳授給了我。后來入了這一行,我才知道,師父是把自己的壽給了他的兒子,所以我?guī)煾溉旰缶退懒?,而談衛(wèi)兵活到四十四歲那年,也去世了。”
我看著海叔的眼睛,等他下面的話,因為我知道海叔今天找我來,跟我說這些,決不是單純給我講故事。
果然,海叔猶豫了一會,對我說:“小魏,你這孩子從小善良,也聰明,又是陰體,易通鬼神,你愿不愿意跟我學?”
其實我已經有些料到,但是聽海叔這樣直接說出來,還是有些意外,我磨蹭了半天,不敢答應。
海叔看出了我的心思:“你要是不愿學,我決不會勉強你。你大概是怕學了這個,你以后也會象我一樣過不好對嗎?我告訴你,其實不是!只要你不違天道,不逆天意,不泄天機,就保你安然無恙!”
我不解地問:“怎么樣才能不違天道,不逆天意,不泄天機?”
海叔說:“比如給別人算命,就是泄天機,給人擺風水,就是違天道,如果本來那人命已該絕,你偏下去救他,那就是逆天意!”
這下我總算是明白了,我覺得學了不做這些事,倒也不難,所以就想答應海叔。
可海叔又說了:“學了不做這些事,說難不難,說不難又難,人都有好奇心,都想知道自己的命運,如果被人知道你能算卦,都來纏著你,你能拒絕?還有更難的,就是當你最在乎的人命懸一線,你救,還是不救?所以,你要考慮清楚。”
我問海叔:“既然如此,你為什么又想讓我學呢?”
海叔嘆了口氣:“我們這一行都有規(guī)矩,接手的事情不能半途而廢,哪怕把命賠上也不能退卻,現在這里的情況你也都知道,那異靈怨氣沖天,不肯往生,接下來怕麻煩事更多,而我身體又不好,多一個人,就多一個幫手,而且這件事,決不違天意,送她母子往生,是積德的好事,否則,不知她還要害多少人!”
我聽了也有些愧疚,要不是我,海叔和爺叔也不會來這里,海叔也不會這副樣子,于是我點頭答應:“海叔,您放心,我一定用心學,我好歹也是大學畢業(yè),學起來一定很快。”
海叔很高興,起身從包里掏出一本《周易》,,遞給了我:“我們這一行,都是從這書開始學的,我學的時候才十歲,字都識不全,自然很難,都是我?guī)煾敢蛔忠痪渲v解給我聽的。你說得對,你是大學生,學起來就快了,你先拿去好好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再來問我!”
我收起書,又給海叔喂了些雞湯,就出來了,順便也把盤子收了帶走,送到廚房。
出了客棧我想去劇組找小美,跟她說一下海叔的情況,讓她多照顧些她父親。到現場就看到劇組剛拍完一場戲,正準備轉場,跟過劇組的人都知道,轉場的時候,場工是最忙最累的,所有道具,軌道,包括導演臺和監(jiān)視器,都要重新搬動,所以小斌看到我,就招呼我?guī)兔?,我原本就是場務組的,不好意思袖手旁觀,馬上也跟著動起手來。
我和小斌一起抬著軌道,邊走我邊問他:“看見小美了嗎?在不在現場?”
小斌撇嘴說:“她能不在現場?導演在哪里,她就在哪里,你只要找到導演,就肯定能找到她!”
我向導演臺望去,果然小美圍著導演又是遞水又是遞毛巾,弄得導演助理倒沒事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