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凡骨開天

“林家，今日除名！”

冰冷、漠然、仿佛來自九幽黃泉的宣判聲，如同億萬鈞雷霆，裹挾著毀天滅地的恐怖威壓，從那只撕裂天穹的血色豎瞳中滾滾落下！聲音所過之處，空間都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血色的天幕如同熔爐，那只巨大的豎瞳無情地俯瞰著下方螻蟻般的林氏宗祠。豎瞳中心，無盡的毀滅氣息瘋狂匯聚，云層翻涌、凝聚，一只遮天蔽日、紋路清晰如同山岳溝壑般的血色巨掌，悍然成形！巨掌未至，僅僅是其散發(fā)出的威壓，便如同無形的億萬鈞重錘，狠狠砸落！

“轟——咔啦啦！”

祠堂殘存的墻壁、梁柱在這股超越凡塵的威壓下，如同紙糊般寸寸碎裂、坍塌！地面堅硬的青石地磚瞬間化為齏粉，被深深壓入泥土之中。祠堂內(nèi)殘存的林氏族人，修為稍弱者連慘叫都未能發(fā)出，身體便如同被點燃的爆竹，“噗噗噗”接連爆開，化作漫天血霧！修為稍強的，如林嘯天等人，也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拍在地上，七竅流血，筋骨欲裂，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只能絕望地感受著那滅頂之災的降臨。

“玄……玄境老祖……”林嘯天口鼻溢血，眼神渙散，如同爛泥般癱在血泊和廢墟之中。他做夢也沒想到，紫云宗為了滅口，竟不惜以自家少主為血祭媒介，強行召喚出他們閉關不出的老祖真靈投影！這根本就是降維打擊，是徹底的滅絕！

死亡的陰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殘存的意識。巨大的血色掌印遮蔽了天空，投下令人窒息的陰影，帶著碾碎一切的意志，緩緩壓落?？諝獗粯O致壓縮，發(fā)出尖銳的爆鳴，祠堂廢墟在掌風下不斷下沉、瓦解！

就在這絕望的深淵邊緣，一道火紅的身影卻猛地從碎石中掙扎著撲了出來！

“師父！接刀！”

姜璃！她半邊身子被倒塌的梁柱壓住，火紅的勁裝被鮮血和塵土浸染，七竅都在那恐怖的威壓下滲出血絲，小臉慘白如紙。但她那雙明亮的眼睛里，卻燃燒著近乎瘋狂的執(zhí)拗！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手中緊握的一件物事，朝著林燼的方向，狠狠拋擲過去！

那物事在空中劃過一道歪歪扭扭的軌跡，在血色巨掌的映襯下，顯得如此渺小、如此可笑。

——那是一柄銹跡斑斑、刀口卷刃、甚至纏著幾圈油膩布條的……**菜刀**！

哄笑聲，或者說，是瀕死前絕望的嗤笑聲，在僅存的幾個活人口中下意識地發(fā)出。都什么時候了？這瘋丫頭竟扔給那殺神一把廚房里的破菜刀？這簡直是臨死前最大的荒誕??！

然而，身處風暴中心、承受著最大威壓的林燼，卻猛地抬起了頭！他脊背上嶙峋的凡骨在巨掌威壓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灰黑色的混沌雷光被壓制得如同風中殘燭。但他的眼神，卻死死盯住了那柄飛來的、毫不起眼的破舊菜刀！

那菜刀……是他當年流落荒野，在姜璃棲身的破廟灶臺邊隨手拿起的。姜璃曾用它劈柴、切野菜，甚至笨拙地給他做過幾頓半生不熟的飯食……

就在菜刀即將飛至面前的剎那，林燼染血的右手猛地抬起，五指張開，毫不猶豫地迎向那銹跡斑斑的刀鋒！

“嗤——！”

皮肉被輕易割開的聲音響起。溫熱的、蘊含著奇異灰黑光澤的血液，瞬間涌出，浸透了那斑駁的銹跡！

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凡骨之血浸透菜刀的瞬間，那破舊的鐵器仿佛被注入了某種狂暴的生命力，猛地劇烈震顫起來！銹跡如同干涸的泥殼，片片剝落！纏繞的油膩布條寸寸斷裂！

“轟——！??！”

一聲沉悶如龍吟、又似遠古兇獸蘇醒的巨響，驟然從刀身內(nèi)部爆發(fā)出來！刺目的烏光沖天而起，瞬間撕裂了血色掌印投下的部分陰影！那看似尋常的鐵質(zhì)刀身，在烏光中如同蛻皮的巨蟒，寸寸崩裂、剝落！

最終，顯露出內(nèi)里的真容！

一截不足尺長的幽黑斷刃！

它通體漆黑，仿佛由最深沉的黑夜凝聚而成，沒有絲毫反光。刃身之上，布滿了蛛網(wǎng)般細密的裂紋。而在那裂紋深處，并非虛空，而是流淌著點點璀璨的、宛如星河般的光輝！一股蒼涼、古老、仿佛跨越了無盡時空的寂滅氣息，伴隨著斷刃的出現(xiàn)，如同潮汐般轟然席卷開來！

這氣息，竟短暫地抗衡住了那血色巨掌的毀滅威壓！

“吼——！”

林燼口中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他脊背上的凡骨仿佛受到了斷刃氣息的強烈刺激，灰黑色的混沌雷光瞬間暴漲十倍！那嶙峋的骨節(jié)瘋狂震動、延伸，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咔嚓”聲！一道道更加粗壯、更加猙獰的骨刺破體而出，如同活物般纏繞上他的雙臂，最終蔓延至他握緊斷刃的右手！

灰黑雷光與斷刃的幽暗星芒交織、融合！

“踏！”

林燼腳下轟然炸開一個深坑，整個人如同掙脫了無形枷鎖的兇獸，逆著那毀天滅地的掌壓，踏碎虛空，沖天而起！

“螳臂當車！凡骨廢物，也配染指神兵？！”血云之中，那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絲被冒犯的慍怒。巨大的血色掌印驟然加速，掌心紋路亮起刺目的血光，毀滅之力再次倍增！空間被擠壓得發(fā)出刺耳的悲鳴，似乎下一刻就要徹底崩塌！

林燼的身影在遮天巨掌下渺小如塵埃。但他手中的幽黑斷刃，卻爆發(fā)出撕裂蒼穹的鋒芒！他脊背上的凡骨節(jié)節(jié)爆亮，灰黑色的雷光瘋狂涌動，竟在他身后凝聚、延展，勾勒出一道橫亙天地、若隱若現(xiàn)的……**千米龍脊虛影**！這龍脊并非華麗的金龍，而是純粹由森然白骨構(gòu)成，散發(fā)著混沌與毀滅的氣息，如同開天之初的脊梁！

黑白色的巨大骨龍?zhí)撚?，昂首無聲咆哮，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悍然撞向那鋪天蓋地的彩色法術洪流與血色巨掌！

“轟隆隆隆——！?。?rdquo;

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怖撞擊爆發(fā)了！

天空仿佛被撕裂成兩半！一半是沸騰的血色與狂暴的彩色能量亂流，一半是寂滅的黑白骨芒與幽暗星光！刺目的光芒瞬間吞噬了一切！毀滅性的沖擊波如同滅世海嘯，以撞擊點為中心，呈環(huán)形瘋狂擴散開來！

“噗——！”地上殘存的林嘯天等人如同狂風中的落葉，被狠狠掀飛，撞在遠處的殘垣斷壁上，鮮血狂噴，徹底昏死過去。

山峰在哀鳴！沖擊波掃過之處，祠堂所在的山峰如同被無形的巨刃攔腰削平！無數(shù)巨石樹木瞬間化為齏粉！

光芒中心，林燼渾身浴血，黑袍早已破碎不堪，露出下方被巨力撕裂的傷口和森森白骨。但他握刀的手，穩(wěn)如磐石！他身后的白骨龍脊虛影，雖布滿裂痕，卻硬生生抵住了那毀天滅地的巨掌！斷刃之上，星河光輝瘋狂流轉(zhuǎn)，發(fā)出低沉的、仿佛來自太古的嗡鳴！

“倔？哼，倒是有幾分你母親當年的模樣！”血云之中，那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刻骨的怨毒和嘲弄，“可惜，她臨死前跪地求饒時，也是這般不自量力的倔強！”

這句話，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又如同撕裂記憶的鑰匙，狠狠扎進了林燼的腦海！

“母親……求饒……”林燼那雙燃燒著混沌雷光的灰瞳，驟然縮成了針尖大?。m封在記憶最深處、被無盡仇恨與痛苦包裹的畫面，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他的意志堤防！

血與火的煉獄……女人凄厲的呼喊……一雙溫柔卻充滿絕望的眼眸……還有塞進襁褓的冰冷硬物……以及最后，那道決然沖向天際裂縫、化作漫天金光的身影……

“不——?。?！”

一聲撕心裂肺、蘊含著無盡悲痛與憤怒的咆哮，從林燼喉嚨深處炸開！那不是他的聲音，仿佛是他體內(nèi)某種沉睡的兇魂在泣血哀嚎！

“錚——?。?！”

幾乎同時，他手中緊握的幽黑斷刃，猛地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凄厲龍嘯！那龍嘯聲充滿了無盡的悲憤、不甘與……泣血的哀慟！刃身上蛛網(wǎng)般的裂紋中，原本流淌的璀璨星河瞬間被染成了刺目的血紅！一股遠比之前更加古老、更加蒼涼、更加暴虐的恐怖氣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兇神，轟然蘇醒！

一滴滾燙的淚，混合著血水，從林燼眼角滑落，恰好墜在劇烈震顫的斷刃刃尖之上！

“滋啦——！”

如同滾油滴入寒冰！那滴蘊含著他極致痛苦與凡骨之力的淚珠，瞬間在刃尖灼燒、沸騰！幽暗的刃身之上，一道道復雜玄奧、仿佛由天地初開時便已存在的古老符文，如同被點燃的薪火，驟然亮起！血色的光芒沖霄而起，瞬間驅(qū)散了周遭的血色掌印虛影！

斷刃的真名，伴隨著那泣血的龍魂，烙印進林燼的靈魂深處——**龍劫殘片**！葬送太古龍神之劫的碎片！

“你——找——死！”林燼的聲音變得無比沙啞，每一個字都仿佛在泣血！那巨大的黑白骨龍?zhí)撚?，瞬間被染上了一層妖異的血光！龍脊之上，凡骨圖騰光芒萬丈！

他放棄了所有的防御，將殘存的、燃燒生命本源換來的所有力量，連同那滔天的悲怒，盡數(shù)灌注進手中的龍劫殘片！

“凡骨……吞天！”

人，與刃，與那泣血骨龍，徹底合一！

林燼的身影消失了。

天地間，只剩下一道貫穿天地的血色刀芒！

那刀芒，并非純粹的能量，而是由無數(shù)流動的水墨般的光影構(gòu)成！所過之處，空間褪色，萬物失聲！狂暴的血色掌印、沸騰的能量亂流、乃至那冰冷的血色豎瞳……在觸及這水墨刀芒的瞬間，如同被投入滾水的積雪，無聲無息地開始消融、湮滅！

水墨刀芒逆卷而上，瞬間吞噬了那巨大的血色掌印，余勢不減，悍然斬入蒼穹那只冰冷的豎瞳之中！

“不——！這是什么力量？！啊——?。?！”血云之中，傳來敵族老祖投影驚駭欲絕、充滿痛苦的慘叫。

刀芒過處，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只有無聲的湮滅。

天空，仿佛變成了一幅巨大的黑白水墨卷軸。那血色的豎瞳、翻涌的血云、凝聚的巨掌……在觸及水墨刀芒的瞬間，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暈染開來，然后……灰飛煙滅！

一切的色彩，一切的喧囂，一切的毀滅氣息，都在那寂滅的水墨之中歸于虛無。

慘叫聲戛然而止。

當最后一縷血云被水墨吞噬、消散，當那令人窒息的威壓徹底消失，當?shù)谝豢|微弱的晨光刺破稀薄的黑白云層，重新灑落在已成廢墟的宗祠之上時——

“嘭！”

一聲悶響。

林燼的身影從半空中重重墜落，單膝跪地，狠狠砸在祭壇的廢墟之上。他手中的龍劫殘片深深插入祭壇的巖石中，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背后的衣袍早已化為飛灰，那猙獰凸起的脊骨之上，一幅由純粹森白骨骼構(gòu)成的、散發(fā)著混沌雷光與寂滅氣息的圖騰，正灼灼燃燒，如同烙印，宣告著新的力量之源。

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凡骨圖騰的光芒漸漸內(nèi)斂，但那沉重的、仿佛背負著整個天穹的寂滅之意，卻深深烙印在了這片劫后余生的土地上。

晨光熹微，廢墟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