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店的房租如同懸頂之劍,期限迫在眉睫。宋慈指尖輕點著那份《江城奇聞錄之——水鬼潭的百年傳說》的論壇帖子,屏幕幽光映著他沉靜的面容。
“水鬼潭的惡鬼傳說……”
若能揭開這個流傳百年的地方傳說的真相,不僅能為那些可能存在的冤魂正名,更能引發(fā)陽間的廣泛關(guān)注。這對他目前岌岌可危的處境,至關(guān)重要。
他需要一份更有力的證據(jù),一份能讓所有質(zhì)疑者閉嘴的鐵證。
記憶中,爺爺書房里那套《江城水利變遷志》,特別是清末民初的版本,似乎與此有關(guān)。
他起身,在書架最高層、最偏僻的角落搜尋。拂去積塵,那套書頁泛黃、紙張發(fā)脆的舊書終于被找到。
他小心翼念地翻動,目光在其中一卷的某頁驟然凝滯。
“泄洪洼”,旁邊一行小字批注:“光緒二十八年夏,暴雨,石堤潰,淹沒下柳村,數(shù)十人罹難。”
與“惡霸水鬼”的傳說,截然不同。
但這只是私人修撰,孤證不立。他需要官方記錄,或是當年的報紙佐證。
這些,只可能存放在市圖書館的故紙堆里。
“王爺,走了。”
劉安的鬼影從書架頂上晃悠下來,帶著幾分不解。“又去何處?”
“圖書館,尋一份鐵證。”
江城市立圖書館,三樓,地方文獻閱覽室。
消毒水與舊紙張混合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
宋慈向管理員遞上借閱申請,目標是《光緒年間江城大事輯錄》。
管理員是個戴著老花鏡的老者,慢悠悠地在電腦上查詢。“小伙子,不巧。”他抬頭,指著屏幕,“這套《輯錄》,上周剛被市博物館借走,說是要做民俗展覽,短期內(nèi)怕是還不回來。”
宋慈的心微微一沉。時間不等人。
他走出閱覽室,劉安的鬼影在他身旁焦急地打轉(zhuǎn)。
“這可如何是好?沒了官方記錄,你那推斷豈不成了無根之木?”
宋慈未立刻回應。他的意識沉入【陰間直播平臺】的界面,那個代表【念力】的白色煙氣圖標,正安靜地懸浮著。
上次直播后,【念力】積攢了三十二點。
說明提及:消耗念力,可對陽間產(chǎn)生微弱的因果干涉。
這是他第一次,打算主動嘗試這種玄妙的力量。
他停在僻靜的樓梯間,閉目,精神高度集中。
【消耗10點念力。】
【指定目標:《光緒年間江城大事輯錄》?!?/p>
【干涉方向:使其即刻出現(xiàn)在可借閱狀態(tài)。】
一股微弱的暖流自身體內(nèi)部逸散,隨即消失無蹤,仿佛投入湖面的石子,未激起半點漣漪。
他睜開眼,心中并無多少波瀾。這更像是一種聊勝于無的嘗試。
“小宋,成了么?”劉安好奇地打量他。
宋慈搖搖頭,正待說些什么。
閱覽室門口,管理員的聲音帶著一絲驚訝傳來:“咦,小張,你不是說這套《輯錄》要用到下個月?怎么今日就送回來了?”
宋慈的腳步頓住,猛地轉(zhuǎn)身。
一個戴眼鏡的年輕男子,正將一摞厚重的舊書放在借閱臺上,最上面那套書的側(cè)脊上,赫然印著《光緒年間江城大事輯錄》的字樣。
“館里臨時調(diào)整了展覽方案,這套資料暫時用不上了。”年輕人解釋著,“想著早點歸還,免得占用資源。”
管理員一邊辦理還書入庫,一邊瞥了宋慈一眼。“你這年輕人,運氣倒是不錯。”
宋慈走到借閱臺前,看著年輕人辦完手續(xù)離開,然后將自己的借閱卡,重新遞了過去。
半小時后,閱覽室角落。
宋慈戴著白手套,小心翻閱著那本布滿褐色斑點的《大事輯錄》。
光緒二十八年夏,官方記錄簡單記載了暴雨,對決堤與村莊被淹之事,則以“山洪暴發(fā),村民不幸遇難”一筆帶過,傷亡人數(shù)亦被模糊處理。
典型的官方辭令,意在掩蓋。
他繼續(xù)翻查同期的舊報紙合訂本。
在社會新聞的角落,一則不起眼的消息吸引了他的注意。
【下柳村惡棍張麻子,平日魚肉鄉(xiāng)里,日前與鄰村匪類械斗,失足墜河,尸骨無存,鄉(xiāng)人聞之無不額手稱慶?!?/p>
張麻子。時間,恰在洪水發(fā)生的前幾日。
一個作惡多端的惡棍,一場被官方刻意掩蓋的災難。
宋慈的腦中,一條清晰的邏輯鏈瞬間形成。
下柳村的村民,在天災人禍之后,懾于官方壓力,不敢言說堤壩失修、官員失職的真相。他們將所有的恐懼、悲痛與怨恨,都傾注到了那個剛剛死去、人盡皆知的惡霸張麻子身上。
于是,一場慘痛的人禍,在百年的口耳相傳中,被扭曲成了一個惡霸化身水鬼、索命復仇的靈異傳說。
而這個傳說,竟被當?shù)芈糜萎a(chǎn)業(yè)利用,成了招徠游客的噱頭。
宋慈的手指在《大事輯錄》粗糙的封皮上輕輕敲擊。
這背后,牽扯的恐怕不止是歷史的塵埃,還有現(xiàn)實的利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這次直播,或許會觸碰到某些人的蛋糕。
那又如何?
他拿起手機,點開直播軟件,開始編輯新的直播預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