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像根細針扎進鼻腔，余閑靠在診所的塑料椅上，盯著走廊盡頭的電子鐘。指針指向三點十五分，正是吳昊每周固定來換藥的時間。他故意扯開袖口，讓前天巷戰(zhàn)留下的刀傷暴露在空氣中，鮮血順著小臂流進袖口，在地面匯成細小的血滴。

307號，余閑。護士的叫聲響起，余閑起身時故意踉蹌，撞翻了旁邊的病歷架。病歷散落一地，他蹲下身，余光看見吳昊正從樓梯口走來，右手捂著肋下，正是三年前被謝耀華心腹砍傷的位置。

診室里，年輕的實習護士看著他的傷口皺眉：怎么弄的？這么深的口子。

余閑沒有回答，而是盯著墻上的急救流程圖，那是林海生曾讓心腹背熟的戰(zhàn)場急救指南。當護士準備用碘伏消毒時，他突然開口：用三角巾加壓包扎，別用繃帶。

護士愣住了：你懂急救？

以前在碼頭搬貨，余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故意讓聲音帶著沙啞，看過別人這么處理。他接過護士手中的三角巾，折疊成標準的燕尾式，頂角對準傷口，底邊繞臂兩圈后打結(jié)——這是林海生親自改良的快速包扎法，能在30秒內(nèi)止住動脈出血。

診室的門突然被推開，吳昊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肋下的紗布滲出點點血跡。他盯著余閑手中的三角巾，眼神驟然收緊——這個包扎方式，與林海生當年在碼頭教給心腹的分毫不差，尤其是打結(jié)時拇指與食指的扣法，是林海生獨有的習慣。

你...怎么會這種包扎法？吳昊的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顫抖。

余閑抬頭，假裝驚慌地松開手，三角巾掉在地上：吳哥，我...我瞎琢磨的。

實習護士彎腰撿起三角巾，突然小聲說：這手法，和當年海哥教我們的一模一樣。她看著吳昊，眼里閃過回憶，您記得嗎？海哥每次帶人來處理刀傷，都是這么包扎的。

吳昊的喉結(jié)滾動著，他想起2003年的碼頭火拼，林海生替他擋住背后的砍刀，血流如注卻還笑著教小弟們包扎：記住，三角巾要疊成燕尾，底邊繞兩圈，結(jié)打在動脈上方。此刻余閑的動作，簡直是當年場景的復刻。

吳哥，您來換藥？余閑低頭收拾袖口，故意露出后頸的青龍尾尖紋身，紗布邊緣的墨色在燈光下若隱若現(xiàn)，我上周在幸福巷看見東沙幫的人運貨，他們...

吳昊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度大得讓余閑皺眉。他盯著對方小臂的包扎，發(fā)現(xiàn)三角巾的折疊角度精確到30度，正是林海生要求的最佳止血角度。這個細節(jié)像把鑰匙，打開了他三年來的疑惑——為什么一個底層馬仔會知道星海社心腹的專屬急救法，為什么他的格斗動作、繪圖習慣都帶著林海生的影子。

跟我來。吳昊突然說，拽著余閑走進換藥室，反鎖上門。

狹小的空間里，消毒燈在天花板上投下冷光。余閑看著吳昊扯開自己的襯衫，肋下的舊傷猙獰如蜈蚣，正是當年林海生用同樣的三角巾包扎法救回他的命。此刻，兩道傷口在燈光下重疊，像跨越三年的生死契約。

海哥教的包扎法，吳昊盯著余閑的眼睛，只有他的心腹才會，你怎么會？

余閑知道，此刻必須拋出足夠的細節(jié)，卻又不能全盤托出。他摸出吳昊給的匕首，刀柄在掌心發(fā)燙：吳哥，您還記得老槐樹底下的刀嗎？海哥說，那把刀救過您的命。

這句話讓吳昊的瞳孔驟縮，他想起1998年的冬夜，林海生帶著他在老槐樹埋刀，刀柄刻著海昊二字，那是他們生死與共的信物。而眼前的余閑，不僅知道這個秘密，還會林海生的急救法，后頸還有青龍紋身——所有線索指向一個不可能的答案，卻又是唯一的解釋。

你...你是海哥的...吳昊的聲音卡在喉嚨里，不敢說出那個詞。

余閑低頭看著地面，故意讓劉海遮住眼睛：吳哥，我只是個想活下去的小弟。他突然抬頭，眼里閃過林海生的冷冽，但我知道，謝耀華買通了溫氏，在新港碼頭藏了槍支，而薛凱的賬本里，記著每一筆買兇的錢。

換藥室的空氣仿佛凝固，吳昊的手突然按在余閑后頸，觸感讓他渾身一顫——那里的青龍尾尖紋身，與林海生的滿背青龍首尾呼應，正是當年他親眼看著林海生紋下的圖案。

護士說的對，吳昊低聲說，你的包扎手法，和海哥一模一樣。他松開手，從口袋里摸出個金屬藥盒，這個，是海哥當年給我的止痛藥，每次受傷他都要看著我服下。

余閑接過藥盒，看見內(nèi)壁刻著生死與共四個字，正是林海生的字跡。他知道，這個藥盒是壓垮吳昊心理防線的最后一根稻草，此刻的試探，已經(jīng)讓對方不得不面對那個瘋狂的猜想——余閑，可能是林海生的重生，或是他未死的意志傳承。

診室外交談聲漸遠，余閑聽見實習護士在走廊議論：剛才那個小弟的包扎手法，真像海哥啊，當年海哥總是把三角巾疊得整整齊齊，說這樣能讓小弟少流點血。

吳昊突然轉(zhuǎn)身，對著鏡子扯開自己的繃帶，露出愈合的傷口：海哥救過我三次命，第一次在碼頭，第二次在巷戰(zhàn)，第三次...他的聲音突然哽咽，第三次他沒救成自己，從樓頂?shù)粝聛?，摔在水泥地上?/p>

余閑看著鏡中吳昊的背影，想起墜樓時的場景，想起老婆的尖叫。他知道，此刻的每一個細節(jié)，每一個動作，都是在給吳昊的猜想加碼，讓對方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余閑，帶著林海生的記憶，帶著復仇的火種。

吳哥，余閑突然說，海哥墜樓前，讓我告訴你，溫氏的走私船，下周會在新月茶樓卸貨。他摸出從東沙幫殺手身上搜出的聯(lián)絡簿，這里面，有謝耀華的交易記錄。

吳昊接過聯(lián)絡簿的手在發(fā)抖，他看見上面的新港碼頭標記，正是林海生當年用紅筆圈出的陷阱。此刻，所有的線索在他腦海中拼合，那個不可能的答案，逐漸成為唯一的真相——余閑，就是林海生，以某種方式重生的林海生。

我?guī)闳ヒ娨粋€人，吳昊突然說，她見過海哥的每一道傷口，包括右肩的脫臼舊傷。

余閑知道，他說的是林海生的專屬醫(yī)生，那個在碼頭倉庫為他們處理傷口的老軍醫(yī)。他故意露出猶豫的表情，卻任由吳昊拽著走向地下室的秘密通道——那里藏著林海生舊部的最后據(jù)點，藏著能證明他身份的終極證據(jù)。

診所外的暮色漸濃，余閑跟著吳昊走進后巷，聽見實習護士還在和同事議論：那個余閑的包扎手法，真的好像海哥啊，說不定是海哥的關(guān)門弟子呢。

他摸著后頸的紋身，突然露出笑容——護士的話，就像一顆種子，將在吳昊的心中生根發(fā)芽，最終長成相信的大樹。而他在診所的試探，用林海生的急救法作為鑰匙，已經(jīng)打開了吳昊的信任之門，讓這個曾經(jīng)的心腹，重新站到了他的身邊。

地下室的鐵門發(fā)出沉重的聲響，吳昊推開暗門，潮濕的空氣里帶著淡淡的碘伏味。余閑看見墻上掛著的急救箱，正是當年林海生用過的款式，箱蓋上的凹痕，是2004年碼頭火拼時被鋼管砸中的印記。

老陳，吳昊對著陰影里的身影說，看看他的傷口。

戴老花鏡的老人湊近，手電筒的光落在余閑小臂的包扎上，突然老淚縱橫：三角巾疊成燕尾，底邊繞兩圈，結(jié)打在肱動脈上方三厘米...和海哥教的，分毫不差。

余閑知道，自己的試探成功了。老陳的話，護士的議論，吳昊的反應，所有細節(jié)匯聚成一條河，將他推向復仇的主航道。他看著吳昊從保險柜里取出的文件，那是林海生未完成的走私路線圖，圖上的每一個標記，都與他筆記本里的記錄完全吻合。

海哥，吳昊突然跪下，聲音里帶著哭腔，我就知道你沒死，我就知道...

余閑扶起他，看著地下室的煤油燈，想起三年前的雨夜。此刻，診所的試探只是開始，護士的那句議論，將成為吳昊心中的信念，支撐著他與余閑并肩作戰(zhàn)，直至謝耀華的末日。

深夜離開診所時，余閑摸著口袋里的金屬藥盒，內(nèi)壁的生死與共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他知道，明天開始，吳昊將成為他最堅實的后盾，而診所里護士的議論，將像長了翅膀的蝴蝶，在中州市黑道掀起風暴，讓謝耀華的黨羽們，重新想起那個曾讓他們聞風喪膽的名字——林海生。

當診所的燈光漸漸遠去，余閑翻開筆記本，在醫(yī)院試探那頁寫下：急救法奏效，吳昊半信半疑，老陳確認包扎手法。筆尖停頓，又加上一句，是時候，讓謝耀華聽見青龍的怒吼了。

巷口的路燈突然亮起，余閑看著自己的影子被拉長，后頸的青龍尾尖紋身在光暈中若隱若現(xiàn)。診所的這場試探，不僅讓吳昊產(chǎn)生了聯(lián)想，更在地下江湖埋下了一顆炸彈，一顆將在不久的將來，炸得謝耀華粉身碎骨的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