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大學后街的“珍寶閣”賭石市場永遠飄著鋸末味。我攥著兜里的三千塊——賣了二手筆記本電腦,又找輔導員預支了半個月的勤工儉學工資——在攤位間逡巡時,掌心的玉佩突然泛起微光。
“小伙子,看翡翠還是和田玉?”穿花襯衫的攤主嗑著瓜子,眼神在我洗得發(fā)白的T恤上掃了圈,“左邊柜臺上的料子三百起,賭垮了不心疼。”他朝角落努努嘴,那里堆著拳頭大的原石,表皮坑洼像癩蛤蟆皮。
我沒說話,視線掃過攤位上的每塊石頭。當停在標價八十的灰黑色原石時,瞳孔突然一陣刺痛——石皮下三厘米處,濃綠的色帶如活物般游走,內(nèi)部竟嵌著拳頭大的帝王綠,在玉髓中折射出玻璃光澤。
“就這塊。”我指尖敲了敲原石,攤主的笑紋更深了:“行啊,賭漲了算你本事,賭垮了可別砸我攤子。”他抄起計算器按了按,“八十塊,現(xiàn)金還是掃碼?”
掃碼支付時,街角傳來引擎轟鳴聲。銀色保時捷卡宴剎在市場門口,王浩戴著墨鏡下車,身邊跟著兩個染黃發(fā)的跟班。昨天在派出所做筆錄時,他看我的眼神還帶著陰狠,此刻卻勾著笑踱步過來。
“喲,這不是我們的‘正義使者’嗎?”他掃了眼我手里的原石,夸張地捂住嘴,“該不會想靠賭石發(fā)家吧?我爸上個月在深圳公盤輸了八百萬,你這八十塊的石頭——”他轉(zhuǎn)向攤主,“老哥,這廢料堆里能出綠?別坑窮學生啊。”
周圍幾個攤主跟著笑起來。穿花襯衫的大叔搓搓手:“這位少爺說得對,這石頭我收來才五十,賣他八十算賺個辛苦錢。”他沖我使眼色,“要不換塊貴點的?萬一開出白碴,你學費可就沒了。”
我沒理他,盯著王浩手腕上的百達翡麗。透過表盤,我“看”見他血管里流動的酒精濃度——這家伙早上剛在酒吧喝了威士忌。“切吧。”我把原石推給攤主,“賭垮了,我給你當三天免費勞工。”
切割機啟動的瞬間,王浩的跟班掏出手機直播。鋸齒切入石皮時,我聽見自己心跳聲蓋過了機器轟鳴。當?shù)谝坏断氯?,露出巴掌大的濃綠時,攤位周圍突然安靜下來。
“帝王綠!”不知誰喊了一聲。穿花襯衫的大叔手忙腳亂地調(diào)整切割角度,第二刀下去,整塊翡翠完全顯形:玻璃種帝王綠,無裂無雜質(zhì),在陽光下泛著祖母般的幽光。
王浩的墨鏡滑到鼻尖,臉色比石皮還灰。直播間里彈幕瘋狂刷屏,有人出價五十萬,被我直接無視。穿花襯衫的大叔擦著汗想搶原石,我按住他手腕:“按規(guī)矩,賭石不認回頭賬。”
“先生,我是‘秦氏珠寶’的采購經(jīng)理。”戴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突然擠開人群,名片上印著江北最大的珠寶品牌LOGO,“這塊料子我們愿意出一百五十萬現(xiàn)金,您看——”
“等等!”王浩突然撲過來,“我出一百萬!林逸,你昨天打我那拳,就當咱們扯平了怎么樣?”他指尖發(fā)抖,盯著翡翠的眼神像餓狼看見鮮肉,“這錢夠你媽擺十年煎餅攤了!”
我接過采購經(jīng)理的支票,筆尖在簽名欄停頓半秒。透過王浩顫抖的指尖,我“看”見他手機里剛給父親發(fā)的消息:“爸,有人在珍寶閣開出帝王綠,可能是上周工地挖到的毛料!”
“不用了。”我把原石裝進塑料袋,沖采購經(jīng)理笑道,“勞煩您派輛車,我怕路上被搶。”經(jīng)過王浩身邊時,故意壓低聲音,“對了,你口袋里的迷藥瓶,我昨晚順手交給警察了——他們說要查來源。”
他的臉瞬間煞白。身后傳來攤主們的議論,那小子看著窮酸,沒想到是個扮豬吃虎的主,秦氏珠寶都驚動了,這翡翠至少能做三套高定首飾。
傍晚的夕陽把支票上的數(shù)字曬得發(fā)燙。我站在二手寶馬車行門口,透過車窗“看”見引擎內(nèi)部的零件——果然如老板所說,發(fā)動機剛換過新部件。當我把一百萬支票拍在柜臺上時,老板娘的笑臉比翡翠還要璀璨。
手機震動,短信來自陌生號碼:“林逸同學,秦家今晚有私人宴會,家父想請你鑒賞一件‘老朋友’留下的玉佩。”署名是秦雪,那個總在圖書館角落看《金融時報》的冰山?;?。
我摸著口袋里的帝王綠碎渣——切割時故意蹭下來的,此刻正在玉佩表面游走,與金色紋路融合成新的圖案。后視鏡里,王浩的保時捷正發(fā)瘋般按喇叭追來,而我的新座駕已經(jīng)匯入晚高峰的車流,車牌在暮色中泛著冷光:江A·88888——這是車行里最貴的吉祥號,用買完車剩下的五十萬,剛好夠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