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
溫家大宅,長長的回廊,不時有幾個婢女小廝拿著東西走過,一個敏捷的身影在避開幾個小廝后,直奔向宅內(nèi)最深的院子里。
溫允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避開守在房門前的小童,翻窗進入房內(nèi),終于見到那柔軟的大床了,溫允懶洋洋的躺進那溫柔鄉(xiāng),準備睡他個天昏地暗,但現(xiàn)實總是不如他意。
“是不是那個畜生回來了!”
屋外傳來一個粗獷的聲音,只見一個富態(tài)的中年男子,雙手插著腰,身后跟著一眾小廝,猛地踹開溫允的門,門前的小童被嚇得一個趔趄,險些趴到在地。
來者正是這溫家的主人,溫建豪溫老爺,溫家是這一方最富有的商賈之家,鎮(zhèn)上的人沒有一個是不認識溫家老爺?shù)?,溫建豪年輕時頗具經(jīng)商之道,溫家的產(chǎn)業(yè)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條,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如日中天,成為當?shù)匾淮笊藤Z。
雖然有著令人羨慕的財富,但溫老爺卻沒有一個滿意的枕邊人,原因無他,溫老爺克妻!前前后后,溫老爺也娶過兩任妻子,但卻都意外逝世了。
一個掉進水里淹死了,一個難產(chǎn)而死,奇怪的是淹死的夫人水性是極好的,難產(chǎn)的夫人一向身體都很健康。因此,外人都說溫老爺是克妻的命,經(jīng)歷了這兩次,溫建豪也冷了心,斷了娶妻的念頭,一心放在生意上。好在兩任妻子給自己留下來兩子一女,也算是令人欣慰了。
早在溫老爺踹門而入之前,溫允便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起來,目標明確,奔向窗邊,奈何溫老爺早派人把守在那兒。
“哎喲!”這溫允也是力氣大,硬生生與那守著窗子下人撞了個正著,倆人都坐在地上揉著被撞的肩膀。
溫允正揉著肩膀叫喚著,抬頭便看到溫老爺子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看著他。
“說,昨晚是在滿春閣,還是醉意坊!”溫老爺咬牙切齒的問道。
滿春閣是當?shù)刈钣忻募嗽海锩娴您L鶯燕燕一大部分都是溫允的熟人了,至于醉意閣嘛,就是一個喝酒賭錢的地方。
“呃…爹,我若說了,能不打我嗎?”溫少爺厚著臉皮,望著他的老父親訕笑道,“上次,您一拳打青了我的右眼,可被紅鴛笑了好一陣子呢。”
看著溫允這沒皮沒臉的樣子,溫老爺真是氣不打一處來,脫掉鞋子就往溫允身上招呼。
“哎喲,別打臉別打臉”,溫允滿院子上躥下跳,“我可是您親兒子呀,虎毒還不食子呢!!”一眾小廝也跟著滿院子跑,卻沒人敢去拉勸,因為大家都知道,溫老爺每次都是表面兇狠了點,卻沒有一次是真的教訓過溫允的,所以,一時,院子里亂成一團。
溫老爺畢竟年紀大了,幾個來回下來,早已氣喘吁吁,于是,便停下來,對著不知何時竄上樹的溫允道:“今日便到此為止,但是,該罰還得罰,今晚給我去跪祠堂,好好反省反省。”說完便拂袖而去。
“少爺,您昨晚去哪兒了呀?”等人都走完后,小童把他家少爺從樹上扶下來,問道。
“還能去哪兒,醉意坊唄!”溫允毫不在意的拍了拍衣袖,“廚房還有吃的沒,餓死小爺我了。”
小童看著他家少爺這般無所謂的樣子,道:“老爺肯定也是知曉的,不然也不會這么生氣,比上次多追了兩個來回。”
“是嗎?那老爺子身體可以呀,又進步了,”溫允拍了拍小童的肩膀,“不錯不錯,觀察甚微啊,”說著,露出一臉單純無辜的微笑,咬著牙繼續(xù)道:“既然老爺子體力這么好,那你剛才怎么不過來幫我,嗯?”
“呃…少爺,你不是餓了嗎,我給你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飯,回見!”每次少爺有這樣的表情,小童都知道會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于是趁少爺還沒有爆發(fā),提前溜絕對是個不錯的選擇,說完,就一溜煙的跑了。
看著小童跑遠的身影,溫允摸了摸自己的臉,這么帥的臉都不知道欣賞,嘖,什么審美,轉(zhuǎn)身進屋,繼續(xù)睡,畢竟,晚上還要跪祠堂。
入夜,溫家祠堂。
一青衣男子跪坐在列祖列宗的靈位前,正打著哈欠,當聽到靈堂外傳來腳步聲時,立馬又跪直了身體。
“好了,是我。”
來者是溫家的長子溫修,溫大少爺長相清秀,眉宇間與溫允相似,但比溫允多了一絲穩(wěn)重。相較之下,溫允身上似乎處處透露著紈绔子弟的氣息,但好在溫允有一副好皮囊。
從小溫允長得就好看,一雙桃花眼,不知勾了多少女孩子的心。奈何,長大后的溫允不知何時生了逛妓院賭坊的興趣,成天在那種地方混,名聲也漸漸遠揚,整個鎮(zhèn)子都知道溫家有個不學無術(shù)的少爺。
“是你啊,大哥。”溫允討好地說。
“這次你做的有點過了,也不怪爹氣成那樣。”
“我知道啊,所以我都沒有抗拒就來跪祠堂啦。”溫允好似還有點委屈。
“我知道你的用意,城南的那份產(chǎn)業(yè),你是故意輸給那謝賢的,”溫修語調(diào)平緩,沒有半點責備之意,盡管他知道那謝賢有意于她的妹妹,溫允的姐姐,溫家唯一的小姐,溫婉。今日溫允在醉意坊設(shè)賭局,一下子輸?shù)袅俗约业囊环莓a(chǎn)業(yè)。
“我知道,爹不同意他們的事,”談到溫婉的事,溫允收起了平常那不靠譜的神態(tài),繼續(xù)道:“但他們兩情相悅呀,難道就因為那謝賢家世不好,我們就要棒打鴛鴦不成?”
“兩個人在一起靠的不全是兩情相悅,你現(xiàn)在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懂,”溫修對這個弟弟的很多做法,有時著實不能理解。
他的這個弟弟,不蠢不笨,甚至在很多方面資質(zhì)還比他要好很多,曾經(jīng)他一度以為,將來這個弟弟會成為家產(chǎn)繼承的不二人選,但沒想到,長大后的溫允卻走上了很多外人看來的歪路,吃喝嫖賭,外人談起他都是連連搖頭,都說溫家出了個紈绔。
對此,溫修心里卻有種奇怪的滿意感,他內(nèi)心的私心是希望溫允一直如此。
溫允十五歲時,滿香院后院樹上有幾朵花,他都能一清二楚。因為常去醉意坊,又加上手氣著實差了太多,總是輸,而他本人又不在意,畢竟,家里有錢!
但他每次輸給那些平民百姓輸?shù)淖疃?,用他的話就是,人家除了窮點,運氣還是不錯的。因此,慕名來贏錢的窮人總是不少。
不過,有個奇怪的地方就是,溫允從不在一個窮人身上輸過三次。
因為他知道,幫人三次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想要很好的活下去還是得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