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啥，黃了？”
馬秀紅嗓門極大，一下子驚動了偏房的人。
母親馬秀蓮圍裙都沒顧上摘，拎著個鏟子就跑了出來。
“老二，咋回事，怎么還黃了？是不是你又犯渾了？”
早上起來的時候，馬秀梅眼皮就一直跳，生怕今天上門提親出什么岔子，所以臨時讓陳友善跟著一起去。
畢竟有個大人在妥善些，她知道自己兒子的倔脾氣，再加上那趙素梅也不是善茬，萬一有個不對付，壞了婚事就麻煩了。
可已經(jīng)說好的定親，怎么就黃了呢？
陳學軍一抬頭，正好迎上母親尚未蒼老的容顏，看著她那直挺的腰板，又想起多年后因為關(guān)節(jié)疼端不住飯碗的模樣。
陳學軍的心都要碎了。
這一世，絕不能讓悲劇再次重演。
“娘，那趙素梅，不但要三百塊彩禮，而且還得買個牡丹縫紉機和自行車。”
說這話的時候，大哥陳學兵也從外屋地走到院子，上前接過自行車，順手幫他拍了拍身上的土。
“吃飯沒，洗洗臉，進屋吃飯吧！”
大哥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嫂子左紅霞站在他身邊，此刻也顯得很是甜蜜。
目光穿過人群，便看到弟弟陳學亮靠在門邊，大人們的事他不參與，但依舊關(guān)心著關(guān)系最好的二哥。
陳學軍很想立刻沖過去，好好抱一抱，這個因為自己而斷送前程的好弟弟。
家里人全都來到院子后，這才反應(yīng)過來陳學軍剛剛說的話。
“啥玩意兒？三百塊彩禮不算，還要牡丹縫紉機和自行車？”
“這一里一外，得多少錢??？”
“咱都是莊戶人，她李家閨女鑲金邊兒了？值這么多錢？”
趙素梅這個彩禮要的，可是刷新農(nóng)村彩禮的標準了，老一輩結(jié)婚，哪有什么彩禮，一個搪瓷盆子就能把事辦了。
后來生活條件好了點，家里有錢的，勉強能給年輕人攢個自行車。
可趙素梅這個要求，連城里很多家庭都達不到，簡直就是破天荒頭一回。
“哎呀，老二成親的事，都告訴親戚們了，這可怎么整！”
二姨馬秀紅一拍大腿，要說陳家沒有多少親戚，可老馬家在幾個大隊里，沾親帶故可不少。
更別說前幾天對外給信兒的時候，都說陳學軍要娶公社李福明家的閨女，家里三間大瓦房，閨女也長得俊。
可眼下鬧成這樣，還不得被人笑話死？
本來指望著老二結(jié)婚還能風光一下，這下可好，變成鄉(xiāng)親們的笑柄了。
這個老二，真是不爭氣啊。
這時候，陳友善才吭哧吭哧的進了院子。
“孩他爹，咋回事，讓你跟著去，咋還把事弄黃了？”
馬秀蓮一見陳友善，便劈頭蓋臉地問。
兒子不懂事也就算了，他一個大人都去李家了，怎么還能整成這樣？
就算是趙素梅要的多，那也先答應(yīng)下來，說不定之后找個中間人商量商量，彩禮還能少點。
自行車把老大家的推過去先應(yīng)付一下，牡丹牌縫紉機買不到先緩緩。
三百塊彩禮，就算是挨家挨戶磕頭借錢，也非得湊齊了。
可看著摔碎的暖瓶，這分明就是談崩了呀。
“你問我，我問誰，你咋不問問你那倔驢兒子，他把人家趙素梅打了！”
陳友善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人多，就抄起鐵鍬把，狠狠揍老二一頓了。
自己這輩子算是完了，注定要給馬家干一輩子苦力。
老大雖然沒什么出息，可好歹也娶了媳婦兒，生了娃。
眼下就是解決老二的問題，當初聽到中間人介紹，是朝陽公社的李家，陳友善激動地半宿沒睡著覺。
都知道李家是個大戶，老二娶了他閨女，老丈人少不了幫襯，日子肯定能過得不賴。
至少不用在這個后院，繼續(xù)看別人臉色。
可誰成想，這個倔驢，三句話不對付，就扇人家趙素梅一耳光。
別說談彩禮了，沒挨打都是好的。
“老大，娘再給你湊點錢，你和你弟再去一次李家，給人賠禮道歉，好好和人家說，這婚事千萬不能黃。”
馬秀蓮說完，就從身上掏出一個手絹，打開后，也不過幾個毛票。
“好了好了，黃了就是黃了，有什么大不了的，都散了吧。”
陳學軍的語氣中滿是無奈，就因為母親這種逆來順受的性格，才讓她這輩子活的如此卑微。
在她眼里，那李家真就好的不行，成了救世主了，可事實并非如此。
“大哥，你也別折騰了，該吃飯吃飯，哎對了，怎么半天不見豆豆，在屋里睡覺呢？”
他突然想起，上一世就是今天，大哥和嫂子因為自行車的事情吵架，侄兒豆豆發(fā)燒了都沒人管。
等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燒糊涂了，送到衛(wèi)生所都晚了。
不等眾人反應(yīng)，陳學軍直接來到正房，發(fā)現(xiàn)孩子躺在床上睡的昏昏沉沉，抬手一摸，額頭燙的嚇人。
“怎么這么燙？大哥趕緊的，咱倆送孩子去衛(wèi)生所。”
“不用吧，上午紅霞給他喂藥了，估計昨天在河邊玩，著涼了，睡一覺就好了。”
陳學兵依舊顯得不著急。
農(nóng)村很多人的意識就是這樣，對小毛病向來不重視，一般的都覺得能扛過去，畢竟去衛(wèi)生所需要花錢的。
可陳學軍知道這個危險性，孩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燒的昏迷，可不是抗一抗就能過去的。
不等大哥反應(yīng)，陳學軍已經(jīng)將孩子抱了起來。
“趕緊的，推上自行車，去衛(wèi)生所。”
陳學兵一看二弟如此嚴肅，也跟著緊張起來，連忙推出自行車，托著他們就往公社衛(wèi)生所蹬去。
一路上，陳學軍都用濕毛巾給侄兒物理降溫，小家伙也在折騰中醒了過來。
“二叔，我們?nèi)ツ模?rdquo;孩子的聲音甚是虛弱。
“豆豆，你再睡一會兒，你爸帶我們?nèi)ス纭?rdquo;
陳學軍小聲回應(yīng)，低頭幫他整理了下頭發(fā)，希望自己行動的還不算晚，能把孩子救回來。
“二叔，你娶回媳婦兒了么？”小家伙問著大人們同樣關(guān)心的問題。
“暫時還沒有，不過很快就有了，等你病好了，二叔給你買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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