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盈盈坐久了腿有些麻,下意識伸了伸腿想要換個姿勢時,不小心把幾本靠在木欄的書卷踢到樓下去了。她伸頭看去,書卷落在堂長的木桌附近,她連忙扶著木欄站了起來,想要立刻跑到樓下去撿回,不知剛才有沒有砸到書堂長,更怕書堂長以為她在毀壞這里珍貴的藏書。
“我去撿吧。”藍(lán)江對姜盈盈說。
“沒事,我走動走動伸展一下。”
藍(lán)江看得出姜盈盈是真的想走動拉伸下筋骨,他點了點頭,隨即拿起未閱看過的書卷,與元嫣繼續(xù)看書。
書卷跌落在書堂的中央,說實話剛才的確差一點就砸到書堂長的腦袋,不過老人家仍專心一致視若無人地埋頭苦干,對差一點中頭獎的事情好像渾然不知。姜盈盈跑到樓下,連忙把掉落的幾本書卷撿起來,走近書堂長想要說聲抱歉時,卻是被老人桌面上的東西瞬間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剛才的石臼子和石杵早已放在一旁,里面盛著比鮮血還要紅艷的液汁。老人的桌面除了堆積如山的書卷,還有一疊空白的黃符,掛著幾根不同尺寸的狼毫毛筆架,和一盞看著價值昂貴的茶杯。老人手執(zhí)一根沾了紅料的狼毫筆,左手壓著一張空白的黃符,正想落筆時手一頓,輕輕抬頭看向在他書桌前面抱著幾本書卷的姜盈盈。
“娃你有啥子事嘞?”
姜盈盈雙眼灼灼看著眼前的書堂長,愈看愈覺得面熟,那花白的長發(fā),及胸的白胡子,與那總是從墻壁上看到的歷代姜家掌門師祖?zhèn)兊漠嬒?hellip;
加上這黃符與朱砂…
她有點不敢相信,但卻已按耐不住激動:“老人家,你會畫黃符?”
“哦?娃也懂?”老人挑了挑白眉,說:“莫非娃也姓姜?”
在老人說也懂也姓姜的時候,姜盈盈已經(jīng)對老人的身份確定的八九不離十,她噗通地跪在老人面前,抱著書卷彎身一拜,道:“拜見姜留亭師祖,我也姓姜,名叫姜盈盈,是第七代掌門姜夕的門下弟子!”
“哦!是夕子的徒弟啊…”姜留亭雙眼彎彎,見到姜家的后人也同樣感到十分高興驚喜,他抬手輕碰姜盈盈的手肘示意她起身,但很快他又產(chǎn)生了疑惑:“咦,可娃你是活人,甚跑到這里來?”
姜盈盈長話短說,把自己如何來到九幽,為何來到九幽,及陽間姜家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都一一告訴師祖。
“姜家竟遭遇這等怪事…按娃你這說法,咱的遺骨說不定都已經(jīng)被人控制著嘞…”
“師祖可有什么法子?”
姜盈盈滿眼期待地看著師祖,希望他能出主意緩解姜家此時被動的窘態(tài),可只見姜留亭擺手搖頭,一副不想再操心的模樣,說:“咱管不了。”
“師祖!”姜盈盈錯愕地看向姜留亭,本以為姜家有難師祖?zhèn)兌〞x不容辭,憤然相助,沒想到師祖卻像個撒手掌柜。
姜盈盈這邊的情況也引起了藍(lán)江他們的注意,藍(lán)江放下書卷連忙下樓去看看發(fā)生什么事,而梁查元嫣則在三樓的木欄探頭探腦八卦一下。
“怎么了?”藍(lán)江問姜盈盈。
“師祖他…”
聽姜盈盈喊老人為師祖,藍(lán)江也驚訝地轉(zhuǎn)頭看向書堂長,也沒想到在這里會遇到逝去多年的姜家祖先??烧娴挠羞@么巧嗎,他不禁又產(chǎn)生質(zhì)疑。
“你確定…他是你姜家?guī)熥妫?rdquo;藍(lán)江低聲在姜盈盈耳邊問道。
姜盈盈重新審視老人的面貌,看了看桌面上的東西,又輕輕低頭嗅了嗅石臼子里的朱砂,點頭確定。真正的姜家弟子一定會在姜家看過歷代祖先的畫像,而且一定會認(rèn)識畫符的工具和原料。
姜留亭自然是聽得見藍(lán)江的話,倒也完全不生氣,因為真的假不了,他確實是姜家第六代掌門。他悠然地坐回凳上,執(zhí)起狼毫筆,沾了沾石臼子里的紅墨,在符紙上熟練地了了幾筆,就畫出一張張他人夢寐以求的黃符,嘆息自言道:“咱又不是什么人物,兩界相隔本就不該互相干涉,再說了…咱老早把掌門之位傳給夕子就是不想多管事,咱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日子,搞搞錢,喝喝茶的…”
“…搞搞錢?”
“是啊,咱在這拿著書堂長的工錢,工作如你所看,悠然自在,下工就回瓊城的宅子,與妻妾兒女們共聚天倫,放假與茶友們聚聚,抽空再畫畫黃符賺些零錢,想買什么就買什么…”
姜盈盈想起當(dāng)初流入元綾手中的黃符,一時無語,沒想到掛在墻上威風(fēng)凜凜的掌門畫像,宗卷里描述的如英雄般的師祖,現(xiàn)實居然是個這么樸素平凡的老頭子嗎?
“呵呵,娃你可能覺得咱與想像中差距很遠(yuǎn)…”姜留亭似笑非笑,彷佛早已看透姜盈盈心中所想,撫了撫白胡子,又道:“別全信姜家宗卷所寫的東西,歷史是人寫的,不是你親眼所見的。”
原來…是這樣的嗎?姜盈盈認(rèn)真地聽著姜留亭的話。
“咱當(dāng)初雖然被推舉成第六代掌門,但那只是因為沒有出現(xiàn)更好的人選,咱做了掌門該做之事,但其實咱不真稀罕那個位置…被掌門職責(zé)與世間的條條框框困了大半輩子,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說真的,咱活夠累了…掌門之位傳給夕子后咱才能有些喘息的時間,所以現(xiàn)在…咱死后能夠選擇咱想過的日子,娃你該替咱高興的。”
姜盈盈惶恐,原來她求師祖幫忙,反而是在打擾師祖的安穩(wěn)日子?
“咱知道你是個為姜家著想的好孩子,萬渡姜家此時的遭遇咱也深感同情,但咱能做的十分有限,咱不懂赤蛔,也不了解孫家,咱到陽間甚至?xí)闪俗璧K。”
“什么阻礙?”
姜留亭沒有直說,反而說起一個看似毫不相關(guān)的問題:“為何不問問你們現(xiàn)在的掌門有何主意?”
姜盈盈一愣。
“娃你別忘了…”姜留亭執(zhí)起狼毫筆,指著她,認(rèn)真地道:“夕子才是你們現(xiàn)任的姜家掌門,有任何主意都應(yīng)該由他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