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宋騰飛來荒山村這么久,第一次下這么大的雨。
他從紅姑家出來,才真正理解了村長和村民們說的“下雨天進不去”是什么概念。
雨停的時候,紅姑道:“這雨這么大,道上肯定不好走,我給你找雙靴子吧。”
紅姑從倉房拿出好幾雙男雨靴,道:“都是我兒子的,你看你哪雙能穿?”
可惜宋騰飛44碼的腳,實在是塞不進靴子里。只好作罷。
小浩然哈哈笑著道:“小叔叔,你的腳丫子真大呀!”
宋騰飛捏了一下小浩然的臉道:“等你長大了,也這么大腳丫!”
宋騰飛穿著運動鞋走出了紅姑家的大門。
出門后的第一腳,他就見識了雨后土路的厲害。
鞋子全部陷在泥里,流水沒過了腳踝。
宋騰飛覺得自己被定住了,雙腳沉重得很。可他不能一直站在這里等,只能硬著頭皮又邁出了第二步。
踩在泥里特別消耗體力。從紅姑家出來回村委會,要經(jīng)過一個小上坡,才爬了一半,已經(jīng)累得氣喘吁吁了。好不容易爬上了坡,他站在原地休息。忽然聞到一股特別刺鼻的糞便的味道。
接著,他聽見左手邊院墻內(nèi),有人對話。
“小旺,你干啥呢,快點兒拿個鍬過來幫忙。”
“我整漁網(wǎng)呢,爸,雨這么大,西頭河里能有魚!”
“別整了,那魚也不能吃??禳c兒幫我把漚肥坑邊上夯幾鍬土。都被雨水沖開了,好不容易漚的,淌出去了!”
宋騰飛滿看著沒過自己腳面的黃色的“雨水”,滿臉黑線。
再累也不能停在這里,只好深一腳淺一腳往回走。
轉(zhuǎn)過一個彎的時候,他看見一口井。宋騰飛眼睛一亮,心想終于有救了!
雖然已經(jīng)是盛夏,可是井水依然特別涼。宋騰飛打了兩桶水都澆在了腳上,冰得他直打冷戰(zhàn)。
這里已經(jīng)離村委會不遠了,終于可以不帶著一腳味道回家了。
他美滋滋地想著,忽然看見遠處一個人挑著扁擔往這邊來。
道路泥濘,那人走得也很艱辛。
等那人走近了,宋騰飛才看出來是位上了歲數(shù)的老伯伯。
宋騰飛搭話道:“大伯,下雨天這么不好走,咋還出來挑水?”
老伯伯道:“一下雨我家井水就渾,只能出來挑水。等著做飯呢!”
老伯伯打水動作嫻熟,一氣呵成。只是到挑水往回走的時候,老伯伯步履有些蹣跚。
宋騰飛趕緊上去,接過了老伯伯的扁擔:“大伯,我?guī)湍闾舭伞?rdquo;
老伯伯道:“不用你,我慢慢走。挑水和拎水不一樣”得用巧勁。你們城里孩子不會挑,容易受傷。”
宋騰飛看著他走路特別怕他摔在地上,于是又問過一遍。老伯伯還是擺擺手不同意。宋騰飛只好跟在老伯伯身后,防止他摔倒。
好在老伯伯家不遠,很快就到了。宋騰飛松了一口氣。
他轉(zhuǎn)頭要回去,老伯伯道:“跟我進來吧,把腳洗洗,換雙靴子再走!”
宋騰飛本來要拒絕,又想到本來就全部需要走訪,那不去趁現(xiàn)在把工作做了。
宋騰飛道:“大伯你知道我是誰吧!”
老伯伯道:“知道,給富貴墊錢的新來的大學生村官!”
宋騰飛嘿嘿一笑,跟著老伯伯進了院。
老伯伯的院子特別整潔,他從屋里端出一盆熱水,又拿出一個小板凳,示意宋騰飛洗腳。
宋騰飛謝過老伯伯,仔細地把腳洗了。
老伯伯又提著一雙靴子,放在了宋騰飛跟前。
老伯伯看著宋騰飛道:“就喜歡你這樣的年輕人,有朝氣,有擔當。”
宋騰飛道:“都是該做的。”
直到宋騰飛洗完腳,也沒見到家里其他人,于是問道:“大伯,您一個人生活嗎?”
老伯伯道:“我和老伴,她在廚房摘菜呢!”
宋騰飛又問:“我看您也上了歲數(shù),沒有子女在身邊嗎?”
老伯伯道:“我倆無兒無女,就老兩口相依為命。所以啊,可喜歡你們這些孩子了呢!”
老伯伯的話,讓宋騰飛想起自己的爺爺奶奶,每次去看望二老,他們都很開心,甚至提前幾天就開始準備吃的喝的,就像讓自己的孫子開心。
宋騰飛明白兩人年歲已高,膝下無子一定很寂寞。于是道:“我有時間常來看您。”
老伯伯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卻道:“年輕人以事業(yè)為重,我倆也不能拖后腿??!”
宋騰飛急忙道:“不會不會,您就當時我的工作!”
穿著靴子,宋騰飛走路的速度才稍有提升,也不用擔心鞋子陷在泥里拔不出來了。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次雨太大太急了,回村委會的必經(jīng)之路,居然沖出了一條“河”。
開始宋騰飛并不知道前面的小水溝水有多深,直到他一腳踩下去,水沒過了靴子幫。
宋騰飛覺得自己的血壓蹭蹭漲了上去。
“好,很好,真……?。?rdquo;宋騰飛真棒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忽然覺得腳下踩到什么,重心不穩(wěn),一屁股坐在了水坑里。
宋騰飛面無表情地回到村委會時候,村長還沒有回家。
村長看見滿身是泥的宋騰飛急忙問:“咋出去一趟造成這樣?跟誰打架了?”
宋騰飛趕緊搖搖頭,道:“沒有,就是回來的時候遇到一個水溝,沒站穩(wěn)摔了一跤……”
村長看著狼狽的宋騰飛,想笑沒笑。
宋騰飛委屈道:“我今天簡直就是人在囧途!下雨天路太難走了!”
村長道:“下雨天沒辦法,所以大家下雨的時候都不出門!南邊還行呢,你再看北邊,尤其是老張?zhí)?,一下雨滿院子都是水,連屋都出不去!”
宋騰飛道:“領(lǐng)教了咱們荒山村黃土路的厲害!”
村長笑著道:“下次出門記得看天氣預(yù)報啊!”
宋騰飛回宿舍換了一套衣服,他坐在辦公桌前越想越不是滋味。
年年月月,荒山村的雨天都是這么過來的嗎?
他又想起了富貴也是因為路難走而耽誤病情。
要想富,先修路。
他第一次深刻體會了這句話的意思。
荒山村需要修路,已經(jīng)不是發(fā)展經(jīng)濟了,而是保障民生!
宋騰飛從抽屜中抽出一沓稿紙,寫下請示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