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反應,是拉緊了自己的衣服,往后退了幾步。
這是一個七歲的孩童,該有的反應嗎!
哪有小孩子,會是這個反應的!
她警惕的看著面前的人,懷疑自己果然還是被太子殿下擺了一道。
可是對面的人,似乎是受了比她還大的驚嚇,著急忙慌的擺手想要說些什么,往臉上摸了一把,卻又看見了手上的鮮紅血跡。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還當自己這是出了什么毛病,又急又說不出話來,這么折騰了一番,竟然兩眼一耷拉落下淚來。
木辰夏滿臉茫然,要是他被自己看了,現(xiàn)在在這里哭還情有可原,可是被看的不是自己嗎!
他哭個什么勁!
不過話說回來,他若是真的裝出的失憶,也不能把哭裝得如此生動傳神吧。
她瞥了一眼對面的人,看他手足無措,又著急想解釋的樣子,姑且放下了心中的疑慮。
大概是腦子回到了七歲,身體還停留在現(xiàn)在,看上去清冷的太子殿下,原也是個愛美人的性子。
真不愧跟溫鈺澈是兄弟。
她沒好氣的把帕子丟過去,看他那樣子又不得不耐下性子哄他:“不過是流鼻血而已,擦干凈就行了。”
溫映寒拿著帕子擦干凈了,想還給她又縮回手,自己走到河邊洗了起來。
她就這么坐在石頭上,撐著臉看他洗帕子的背影,恍然覺著,眼前這般模樣的溫映寒也怪可愛的。
不像是之前那個冷漠疏離的太子爺,反而無端讓人覺得親近。
他在河邊洗著帕子,軟聲開口:“我是聽見姐姐過來了,以為可以轉頭了所以才看的。”
木辰夏歪頭想了想,確實如此,正常人的思維都會這么想,她也未曾出聲,告訴他衣服掉在了地上。
看他剛才站在那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也不像是敢回頭偷窺的樣子,她心里的怒氣消了下去,等他洗完了帕子,站在她面前雙手遞過來時,她把人拉下來:“別哭了,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溫映寒看她語氣恢復如常,像是不生氣了,這才松了一口氣:“我以后一定,等著姐姐叫我再轉頭!”
她不由得噗嗤笑出了聲,但是心里一想,這樣的事情大概是沒有以后了,等到走出眼前這片林子,他還是太子,自己也不過是木府二小姐,這樣親近依靠的日子自然是不會再有了。
想到這里她笑容收斂了幾分,心中驚覺自己是從何時起,居然也習慣了眼前他依賴著自己的日子。
只是他如今若真的只有七歲,回到那風云詭譎的王都,面對一個個想殺他而后快的人,又該如何自處?
木辰夏竟也替他憂心起來,京都風云際會,她拉住溫映寒的胳膊:“你聽我說,如果我們真的從這里走出去了,你出去以后不要相信任何人。”
面前的人毫不猶豫的點頭,然后又歪了歪頭“可是,為什么不能相信別人呢?”
縱使是不知緣由,他也還是先點頭答應,可見對自己的信任。
不過相處了一日不到,就如此信任自己,她覺得自己的叮囑,就是對牛彈琴。
“因為外面有很多壞人,他們都想要讓你消失。”她是個學醫(yī)的,有什么說什么,自然也不會哄小孩。
溫映寒沉默了半晌才低聲開口:“那我可以相信姐姐嗎?”
這下,輪到木辰夏愣住了。
她沒想到他會這么反問,一時之間也沒有給出回答,兩人就這么互相對視著,明明已是夜幕四合,溫映寒的眼眸卻亮得像星辰。
他們兩個現(xiàn)在是合作關系,她自然不會害他。
可是以后呢?
如果他真的一直沒辦法找回記憶,她真的,還能一直站在他身邊嗎?
木辰夏向來是一個利己主義者,她覺得自己沒辦法給出這個答案。
于是她只能扭過頭去躲開他的視線:“最好也不要相信。”
這次溫映寒卻沒有乖巧的點頭了,他看著面前的人,沉默了好一會子,然后聲音很低卻無比認真的開口:“可是我相信姐姐。”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心底里覺得自己就是相信她。
木辰夏手下的動作一頓,轉過頭很是訝異的盯著他,剛才那篤定的語氣,讓她幾乎有一瞬間的錯覺,面前的人就是從前的那個溫映寒。
可是下一刻,他就抱住了木辰夏的胳膊,帶著幾乎是撒嬌的語氣:“因為姐姐對我很好,姐姐一定不會害我的。”
看著他毫無防備的側顏,木辰夏怎么也想不到,兩人的羈絆會是在這種時候產(chǎn)生,雖然他現(xiàn)在心智不足,現(xiàn)在許下的諾言,未來未必會兌現(xiàn)。
可看著這樣一雙眼睛,她還是不可避免的感動。
“我去看看能不能抓到魚,晚上烤了。”她仍舊是沒有正面回答問題,只是扭過頭站起身,撿了根看著順手的樹枝,挽起裙子走進了湖里。
她常年辨別草藥眼力極好,水下輕微的游動也能很快找準位置,加上下手快準狠,很快就帶回來兩條個頭不小的魚。
溫映寒已經(jīng)撿回來一堆樹枝和干草,兩人燃起篝火,總算是在深秋的山林里尋到了幾分暖意,烤魚上頭放了她找到了提味的草藥,烤完她順手就把大的那個給了溫映寒。
畢竟他身子還是成年男子的身子,飯量自然是比她大多了。
誰知道他執(zhí)拗的非得要換過來,木辰夏不肯,他便直接把手里大的那一條塞到了她嘴邊,趁著她沒反應過來自己換回了小的。
她心中失笑,也不再爭辯,兩人吃著魚相顧無言,這一夜又是在篝火邊合衣而眠。
她第二日是被一陣犬吠聲吵醒的,初時迷迷瞪瞪的,還沒有察覺出有什么不對,可再聽見時,便猛地一個激靈坐起身來。
這深山老林的,說是有狼還差不多,怎么可能有狗!
她側耳細聽,的確是狗吠,好像還不止一只。
唯一的一種可能就是獵犬,如果有獵犬那就一定還有獵人,她趕緊站起身,看了一眼地上還躺著的溫映寒,想著先去找到聲音的源頭,再回來找他,不然人走了,他們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找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