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一場誤會？

劉德銀仍然不死心，上前質問到：“他何澤鵬真有這么好，放下幾十萬年薪的事情不干，跑這小鄉(xiāng)村來？”

孫主任笑了笑：“同志，人和人的追求是不一樣的，不是人人都像你想的那樣，拼命的賺錢往大城市奔。再說何總工可是戴主任三顧茅廬請回來的，合作社生產(chǎn)的每一款產(chǎn)品都是他嘔心瀝血設計出來，你們不該懷疑他。”

劉德銀仍是不愿意相信，不過每款變壓器的售價，以及單量其實村民都是知道的，工資也能算出個大概，也就是原材料價錢不太清楚。但孫主任剛剛公布合作社年利潤能達到八百萬，和先前風傳何澤鵬持股的時候，村民一起合計出來的利潤沒多大出入。

“會不會戴岳做了假賬？”劉德銀不死心的問到。

孫主任解釋到：“合作社單方面作假是沒用的，除非原材料供應商以及合作社的采購商聯(lián)合起來一起作假。但你們的采購商KS公司是上市公司，他們不敢也犯不著配合合作社去做假賬，所以戴主任、何總工，以及村干部都是清白的。”

剛剛群情激奮打了架，現(xiàn)在知道戴岳是清白的，為免讓他秋后算賬，很多劉姓村民不動聲色的偷偷回了家，只留下一地的CNC碎片以及受傷的何家人。

“孫主任，”戴岳有些不滿：“先前我就說賬你們可以隨便查，讓我到現(xiàn)場看看，現(xiàn)在可好，兩天之后我就要交貨，現(xiàn)在還讓我怎么交？”

陳同志上前到：“戴主任，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我們不查怎么還你清白？”

眾多兄弟掛彩的何元武起身到：“我們就這態(tài)度，還有，我的家人被打，戴主任一定要給我一個交代。”

戴岳說到：“首惡必究到底，脅從一律按情節(jié)交由相關部門處理。另外，劉組長，不管鬧成什么樣，后天必須要有貨交給KS。”

救護車來到現(xiàn)場將何家受傷的人拖到醫(yī)院，戴岳報警之后警察將劉登峰帶走，劉德榮指揮機動人員打掃現(xiàn)場，至少站在路上看，村里是恢復了平靜。

但是經(jīng)此一鬧，很多一二組村民心里都覺得別扭，說不出什么原因，就覺得這變壓器雖然賺錢，股權明晰之后看上去也是一份能夠穩(wěn)定長久的事業(yè)，但做起來卻老是有爭端。

不是今天你的工序工價高，就是明天我的產(chǎn)品難度大，天天還在為到底是給誰打工心焦。大部分村民都只想出一雙手安安心心做事，拿一份工資養(yǎng)家糊口而已，這變壓器太不讓人省心。

劉德榮和技術員們挨家挨戶去做工作，仍然有部分村民表示以后都不愿意做了。

收到消息的戴岳心焦不已，只能讓劉德榮去給村民說一下好話，即便不想做，能不能把KS急需的這幾萬個趕出來再說。

村民們礙于面子口頭上答應，但CNC調試好之后，只是坐上機臺并不怎么干活。

眼看著時間就不夠了，KS是很忌諱延期交貨的，而且這是胡金輝多次表示關切的訂單，公司那邊客戶也催得緊。

如果訂單不能完成，村里在KS那邊的形象將會大打折扣，甚至影響到后續(xù)的訂單。

戴岳心里殺了劉登峰的想法都有，但他是主任，村民放棄他不能放棄，只有想辦法四處協(xié)調。

戴岳先給胡金輝打了個電話，詢問晚些交貨的可能，對方告知已將出貨日期通報客戶，且產(chǎn)線已經(jīng)準備好，隨時等待變壓器進場便開始生產(chǎn)，他甚至開出更優(yōu)厚的條件，希望戴岳能將到貨時間更提前一些。

戴岳在心中苦笑，這真是騎虎難下了，為今之計只有趕鴨子上架將六組和七組的村民拉上前繞線，然后安排幾臺車陸陸續(xù)續(xù)出貨，看能不能趕上KS的需求。

打架之后，何澤鵬被何元文拉了回去，身邊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按照戴岳的計算，即使現(xiàn)在照計劃生產(chǎn)下去，也必須村民們四十四個小時不眠不休才能完成任務。

正一籌莫展的戴岳，突然接到了查賬完畢回到鎮(zhèn)里的孫主任的電話。

“戴主任，復產(chǎn)是不是很艱難？”孫主任有一絲調侃的意思。

戴岳忍不住抱怨到：“孫主任，早前我就說過賬目隨便你們查，我得在生產(chǎn)現(xiàn)場看著，這下好了，都快玩不下去了。”

孫主任呵呵一笑：“這是正常的程序，再說我們不得為群眾負責嗎。鬧成這樣只說明了一件事，你的合作社內部本身就矛盾重重，只是借著查賬這個機會爆發(fā)了而已。”

“問題是現(xiàn)在我急著交貨。”戴岳急得吼叫了起來。

孫主任仍然是那幅樂呵呵的樣子：“交個貨而已，你急什么？”

“現(xiàn)在就算村民愿意投入生產(chǎn)，也必須整晚工作才能按時交貨，更何況現(xiàn)在沒幾個村民想做事，我拿什么交給人家公司？”

“你這個同志，”孫主任嚴肅了一些：“就知道悶頭抓生產(chǎn)，要知道你是一個村主任，不是廠長。”

“我知道我是村主任，”戴岳駁到：“現(xiàn)在正是全民奔小康的時候，我怎能不悶頭抓生產(chǎn)？所謂衣食足而知榮辱，倉稟實而知禮節(jié)，村民有了錢…”

“然后呢？”孫主任打斷戴岳：“然后村民之間天天爭斗不休，好好的一份事業(yè)弄得風雨飄搖？按道理來講，自你上任劉集村之后，村民的收入從從中等偏下一躍至全村第二，你的成績不可謂不突出。相比較來說這算是倉稟實了吧，可據(jù)我私下打聽，劉集村的內部矛盾也是全鎮(zhèn)數(shù)一數(shù)二的，他們知禮節(jié)了嗎？”

聽到這話，戴岳陷入了沉思。孫主任語重心長的說到：“我的小同志，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缺一不可啊，你得堅持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電話里繼續(xù)沉默，孫主任‘喂喂’兩聲：“戴主任，你在聽嗎？”

戴岳‘哦’了一聲：“我知道了。”

“你知道個屁，”孫主任又笑到：“咱們說回正事兒，你那出貨到底打算怎么辦？”

戴岳吐出一口濁氣：“我也不知道了。”

孫主任呵呵一笑：“我有辦法，要不要聽聽？”

以前在鎮(zhèn)里工作的時候，孫主任因為很瘦，有個外號叫‘孫猴子’，戴岳忍不住調侃到：“除非你拔一根猴毛將猴子猴孫都調過來。”

“都這個時候了，戴主任還是蠻樂觀的嘛，”孫主任說到：“猴子猴孫是沒有，不過我向鎮(zhèn)里匯報過你們的情況，鎮(zhèn)里雖然對村里發(fā)生村民打群架的事兒很不滿意，但領導從大局考慮，已經(jīng)協(xié)調了黃家灣村的三百名熟練村民，去支援劉集村的工作。”

“真的？”戴岳一拍大腿：“那太好了。”轉念他又有些疑問：“黃家灣村的變壓器早就不死不活了，他們哪能組織三百人？”

“這次戴主任可要出點血了，”孫主任說到：“黃家灣村已經(jīng)通知了所有會做變壓器的村民，就算在市里打零工的都得回來，全力支持劉集村，當然了，這工資方面嘛。”

“我懂，我懂，”戴岳急忙到：“只要能把訂單趕出來，花多大代價都在所不惜。”

戴岳迅速聯(lián)系之前村里做酒席的羅志飛，自從村里不允許濫擺酒宴羅志飛丟了在村里的飯碗，戴岳幫他聯(lián)系了城里的新工作之后，收入大大提高，生活穩(wěn)定了很多，每次回村都會來大隊部和戴岳聊上幾句表示感謝。

接到戴岳的電話，羅志飛第一時間趕到村里，在大隊部廣場上搭起了棚；電工迅速給棚里通上電，技術員們將繞線機整齊的排在棚里，黃家灣村的村民們浩浩蕩蕩的過來。

因為人數(shù)太多，經(jīng)過協(xié)調，所有人分成兩班，機器日夜不停，只求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變壓器趕制出來。

部分劉集村的村民見黃家灣村過來支援，心里盤算著這變壓器大約還是能做下去的，所謂現(xiàn)錢不抓不是行家，打架的事以后再說，先把錢抓在手上再說。

查賬結束就到了十點多，還好把打架的矛盾先放在一邊，專心處理交貨的事，到生產(chǎn)全面進行已經(jīng)是天擦黑的時候，戴岳就這么連軸轉了一整天。因為人多喧鬧，聯(lián)絡安排事情基本靠吼，他的聲音早已沙啞。

此時在場的所有人都進入狀態(tài)，戴岳根據(jù)生產(chǎn)速度計算了一下，堪堪能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出貨。

“呼…”緊張焦慮了一整天的戴岳長出一口氣，終于輕松了些。這時候小腿也跟著一軟，戴岳整個身體忽然向一旁歪過去，正好撞在鐵棚的柱子上，整個鐵棚都跟著往這邊歪，接著又彈回去發(fā)出‘轟轟’的聲音，驚動了棚子里做事的大家。

“戴主任。”

“戴主任。”

距離最近的劉登紅眼疾手快，大叫著沖過去扶起戴岳，李丹也跟著跑過來關切的問到：“戴主任，你怎么了。”

戴岳狠狠閉了下眼睛，站直身子笑到：“別演苦情戲，我高中時候是學校足球隊的隊長，身體傍著呢。”

聽到他沙啞的聲音，李丹有些難受：“登紅，你扶戴主任去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