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鍵時刻,這些曾在戰(zhàn)場上拼殺過的老人家展示了風(fēng)范,戴岳還沒下定義,劉同心和鄢又成便決心從自己做起,不讓至親做那些所謂的宴席,一時間又有幾人起身表示保證自家除了婚喪和滿月之外也不舉辦多余的酒席,同時也不參與那些多余的酒席。
戴岳轉(zhuǎn)頭望向現(xiàn)在作為中流砥柱的那批人,何元武率先說到:“我其實是無所謂的,近幾年我家都沒什么喜事,至于不參加那些宴席,對我來說算是好事。”
鄢紅遲疑了一會兒:“我家只是有做四十歲的想法,如果戴主任號召的話,我們倒是可以不做,雖然會少收很多禮金,但以后也會免掉很多。”
現(xiàn)場再無人出聲,雖然有劉同心和鄢又成帶領(lǐng)幾位老人家,何元武和鄢紅也表示贊同,但還有大部分人沒有發(fā)表意見,意思即是宴席仍然要擺、要參加。
戴岳深吸一口氣,表達(dá)了自己的意見:“很感謝劉同心和鄢又成兩位老同志的理解,當(dāng)然了,這個事情我們不搞道德綁架,純粹出于自愿,不愿意的我也不強求,待會兒我會起早一個倡議書下發(fā)到每一個村民手上。還是那句話,純粹出于自愿,不綁架、也不強求每個人附議這個倡議。”
鄢又成起身到:“戴岳小同志,我得批評你幾句,你這次會議開得欠妥。你想想,你是劉集村的駐村干部,突然要打破這多少年的規(guī)矩,不管跟不跟著你的腳步,我們這些老家伙倒是無所謂。但你想想何元武、鄢紅這些年輕的同志,作為下屬,不聽從領(lǐng)導(dǎo)的倡議,他們心里肯定會犯嘀咕;聽吧,卻又不是出于本心。”
戴岳一直帶著微笑聽著鄢又成的批評,鄢又成喝了口水繼續(xù)說到:“雖然在分發(fā)補償款的時候,你表現(xiàn)得很有血性,是條漢子,用我孫子的話來說,我替你點贊。但是在這件事情上,你有點耍滑頭,站在高位上俯視他人,讓今天開會的這些人大部分都無所適從。”
聽到這話戴岳有些窘迫,他一貫的行事風(fēng)格是只管結(jié)果是好的,過程只要不太偏離軌道都無所謂,現(xiàn)在一下被耿直的鄢又成點了出來,他倒不太好辯解。
此時劉同心站起來撇嘴到:“鄢老狗,你怕是老糊涂了吧。我問你,戴主任今天的提議是好事還是壞事?”
鄢又成淡淡到:“我知道是好事,但好事也要有好的行事方法,咱們必須以理服人。”
劉同心冷冷問到:“什么是好的行事方法?”
鄢又成說到:“今天就不該開這個會,咱們這些人雖然是黨員、是干部,但咱們也是劉集村的村民,既然是和村民相關(guān)的事,應(yīng)該召開全體村民會議進(jìn)行抵制宴席的倡議,村民愿聽則聽,不愿聽不強求,但咱們這些人偷偷先開個會,你說咱們是聽好,還是不聽好?聽了,馬上要舉辦宴席收回禮金的干部損失慘重;不聽,心里不得嘀咕這個干部還做得成做不成?”
劉同心冷笑一聲:“你怕是忘了初心吧,咱們黨員干部,在這個時候就應(yīng)該以身作則身先士卒,你的先進(jìn)性呢?你的覺悟呢?我倒覺得戴主任怕給在場的所有人造成道德綁架是個錯誤,就該直接命令,所有的黨員干部都不得大操大辦酒席,也不得參與這些酒席。”
一番話辯得鄢又成無話可說,站直身子轉(zhuǎn)了半天悻悻到:“行了行了,你有理,道理菩薩住在你家。”
一副勝利者姿態(tài)的劉同心又喝到:“鄢老狗,我就說你忘了初心嘛,居然還信起菩薩來了。”
屁股剛挨著凳子的鄢又成彈了起來:“我啥時候信了?倒是你,每年小賣部的黃紙冥幣都被你買斷貨。”
劉同心說到:“我買那些是祭祖,神仙菩薩我不認(rèn)識,家里沒有祖宗就沒我,活著盡孝,死了悼念,這是人之常情。”
冷靜一會的鄢又成終于找到了反擊的話:“我剛剛說戴主任?;^沒錯。”
“怎么個耍滑頭法?”劉同心追問到。
鄢又成說到:“就像你說的,他應(yīng)該直接給黨員干部下命令,但是他怕得罪人,所以召開這次會議讓大家討論,不是?;^是什么?”
劉同心還欲說話,前排的付立春站了起來:“兩位不要爭了,雖然戴主任這個倡議很好,但是擺宴席并不違法,也不違反公德,雖然有關(guān)于黨員不得參與宴席的規(guī)定,但我雖然是四組組長,卻不是黨員,不受這些章程的約束。再說我賓客已經(jīng)全部通知了,酒席一條龍那里也付了定金,煙酒和肉魚這些也付了定金,我兒子的十歲宴是肯定要擺的,大不了我不干這個組長了。還有何主任和鄢主任,你們也不需要參與我家的宴席。”說罷付立春徑直走出了會場。
“老付,這是怎么說的?”何元武追出一步,看了戴岳一眼之后回頭坐下。
所有人都看著戴岳,如果任由付立春就這么走了,且將酒席辦下去的話,那么戴岳的倡議將會是一堆廢話。畢竟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干部都不遵照倡議,群眾還有必要遵照嗎?
戴岳不想激化矛盾,目送付立春出去之后,壓了壓手:“待會兒我起草一份倡議書,愿意附議的可以在倡議書上簽名,復(fù)印之后分發(fā)到每個村民手上。”
倡議書的腹稿戴岳早就打好了,主要是兩大項,一項是倡議除了滿月、嫁娶、喪禮之外,其他各種喜宴都不辦理、不參加;第二項是關(guān)于上述三項宴席的規(guī)格,倡議煙不超過十元一包,酒不超過十五元一瓶,八人一桌包括涼菜計算在內(nèi)菜品不超過十個,其余繁文縟節(jié)可免則免。
倡議書寫好,劉同心和鄢又成率先簽字,幾位老人家也跟著簽下名字,先前猶豫的幾人估計是避不過,也跟著簽了名。
散會之后,各組組長拿著倡議書回去散發(fā),戴岳也拿著一疊倡議書準(zhǔn)備去往四組付立春的家里。
還沒走到門口,遠(yuǎn)遠(yuǎn)的就聽到屋子里傳出付立春和老婆楊新娥的爭吵聲。
“你是個豬嗎?就這么回來了?你不會把話說軟一點,緩一緩,等喜宴擺過之后再接受倡議不行嗎?”
“你沒看到當(dāng)時的形勢,劉同心和鄢又成兩個老鬼馬屁拍得有多緊,我懷疑戴岳事先已經(jīng)跟他們商量好,今天是故意演戲的。”
“如果是演戲,說明戴岳早就打定了主意,你這樣對著干,組長肯定是當(dāng)不下去了,為了擺個酒席值得嗎?”
“我算過了,這次酒席可以收大幾萬的禮金,做組長一年才一兩萬塊,我為什么不擺酒席?”
“幾萬禮金不要繼續(xù)回出去的嗎?做個兩年組長就回來了,這筆賬不會算?”
“鬼知道這個組長還能做多久?以前的主任只要村民不折騰就行,可戴岳來了盡是窮折騰,這才小半年,又是分錢,又是禁麻,又是倡議的,說不準(zhǔn)哪次沒做好就下課了。都說多得不如少得,少得不如現(xiàn)得,現(xiàn)成的禮金我為什么不抓?”
雖然放慢了腳步,戴岳還是走進(jìn)了付立春的家門。
剛剛張嘴準(zhǔn)備說話的楊新娥臉色一變,迎了一步:“戴主任來了哈。”
付立春轉(zhuǎn)頭看了一眼,不咸不淡的說到:“戴主任,即使你上門,這個喜宴我還是會照擺不誤的。”
楊新娥回手打了他一下:“瞎說什么呢。”接著熱情的給戴岳搬了個凳子:“戴主任坐,我去給你沏茶。”
付立春陪著戴岳坐下,略帶訴苦的說到:“戴主任,你可能不了解,我自身對擺喜宴也反感。之前好多親友勸我給兒子擺個五歲宴,那時候我還不是組長,但我非常討厭宴席上那種虛偽的迎來送往,所以堅持沒擺酒席。”
戴岳奇到:“既然討厭,那為什么突然又要擺酒席呢?”
付立春長出一口氣:“這一次一來確實是隨出去的禮太多,如果不擺酒席就要等到兒子升學(xué),那是七八年后的事情;再一個我兒子同學(xué)在這前后都擺了十歲宴,一個個都在班級里炫耀,小孩子嘛,肯定也饞,我就跟兒子說了,如果能考全班第一就給他擺個宴席當(dāng)做獎勵。兒子爭氣真考了第一,我這做爸爸的不能出爾反爾吧。”
楊新娥端著茶過來:“戴主任,我家立春不是有心要和你作對,他就是個直性子,你千萬別往心里去。”
戴岳接過茶杯淡淡一笑:“那哪能呢,要真往心里去我就不會上門了。”
楊新娥說到:“可這次宴席還真是非擺不可了,定金已經(jīng)花出去幾千塊。如果戴主任能提前兩天通知就好了,什么都不定,我們接受這個倡議也沒什么損失。”
戴岳沉吟良久,將復(fù)印的倡議書放在茶幾上:“這個只是倡議,不是要求,擺酒席的事情再說吧,付大哥先將這倡議書發(fā)到村民手上吧。”
付立春搖搖頭:“我不能發(fā),村民們都看著我呢。雖然組里都是同宗,但涉及到個人利益就不好說了。除了至親之外,沒有人會真的覺得我這么多年隨出去太多的禮金,得收回一部分。發(fā)過倡議書之后我再擺酒席,這是在打我自己的臉還是戴主任的臉?”
戴岳思慮了一會兒:“那就暫且不發(fā)吧,不過付大哥,如果我能給你兒子一個有意義且絕不輸于同學(xué)的十歲生日,再想辦法幫你把定金要回來,你會不會有放棄擺宴席的想法?”